083 你想作死我成全

傍晚的時候肖也就帶回了消息。

桑拿的天兒,太陽半落不落的時候氣溫還能達到三十七度。肖也一進門就喊熱,跟條快被渴死的狗,一步三晃掙紮著翻了冰箱裏的礦泉水,連喝了兩瓶尚算喘口氣。

江執在看沈瑤傳過來的修復方案,見他空瓶子一扔,剛要開口問,肖也就趕忙擡手打住,腳跟一旋直奔浴室沖涼。

浴室門半遮半掩的,留了巴掌大的縫。

裏面嘩啦啦的花灑聲。

江執將電腦一闔,走到浴室門口,雙臂交叉環抱往旁邊一靠,隔著一道門縫跟他說,“不就是出去打了個電話嗎,前後二十分鐘不到吧,肖也,你跟我演苦情戲呢?”

“就北京現在這個天兒,別說二十分鐘了,你出去站兩分鐘試試?”水聲伴著肖也的抗議聲一並順著門縫鉆出來,“江執,我發現你這個人一點良心都沒有,大熱的天,誰在為你辛苦為你忙呢?你倒好,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我可看天氣預報了啊,明天四十度高溫啊,江執,你真打算可勁禍禍我是吧?”

“……”

“江執?”

“江執!”

江執早就返身回去繼續審查修復方案了。

五分鐘後,肖也圍了條浴巾出來了,發梢的水珠搖搖欲墜,又被他甩得四處飛濺,他沖著江執嚷嚷,“給小爺拿條褲子!”

江執坐在靠椅上,身後是整面落地窗,夕陽拖了漫天紅,那紅得異常妖艷璀璨,江執就似身處火焰之中,周身散發著的全都是不好招惹的氣息,看在肖也眼裏就有種千年老妖幻化成人的感覺。

江執坐得穩也沉得住氣,甚至連眼皮都沒擡一下,“肖也,我沒欠你的,再跟我多啰嗦一句,今晚睡在這屋子裏的人可就未必是我了。”

說到這兒他才擡眼看他,嘴角一挑,怎麽看怎麽都有幸災樂禍的影子,“先把生米煮成熟飯,說不定是阿姨喜聞樂見的呢。”

千年老妖果真是道行深,一招鉗制七寸,打得肖也好生受傷。

咬牙切齒在原地僵站了半分多鐘,直到江執眼角一瞥看了下時間,肖也這才像是被解穴了似的憤憤不平自己去翻了衣服換上。

再出來時已是神清氣爽,上前的步伐都有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走出了重整旗鼓的精氣神來。把江執的電腦一闔,手裏的冰鎮可樂往桌上一放,長腿一勾椅子滑前,椅背一轉,他跨坐上去,胳膊在椅背上一搭,跟江執面對面。

“這人活著吧都是風水輪流轉,從河東轉到河西太正常了,就像你說的,輕點嘚瑟小心掉毛。”肖也笑呵呵地盯著江執,“你是真不怕自己掉毛對吧?”

江執悠哉地往後一靠,看著他沒說話。

“我呢,幫你打過招呼了,多去一趟倦勤齋倒是沒問題,那邊的老師聽說你要做學術研究很是歡迎啊。”

“說但是吧,別磨嘰。”江執淡淡開口。

肖也抿唇笑了,兩條大長腿往後一蹬,椅子湊到桌前,“明天倦勤齋那邊有兩位老師在,找任何一位老師都能幫著帶路。一位姓許,故宮裏的老人了,倦勤齋的角落裏堆了幾兩灰他都知道,另一位呢,是這段時間留在倦勤齋幫忙的,話說是位美貌女子,她姓程,名嘉卉……”

江執的嘴角微微一僵。

肖也不是沒瞧見他的神情微變,起身拿過可樂,走到窗子前一靠,故作思索,“這名字出自《詩·小雅·四月》吧,山有嘉卉,侯栗侯梅。我記得張衡的《西京賦》裏也有一句,嘉卉灌叢,蔚若鄧林……一聽就是有文化的名兒啊。”

江執沒作聲。

“找許老師呢,就是麻煩點,聽說你已經被那幫老頭子給宰了是吧,人家肯定要趁機多敲你一筆。但是找程老師就不一樣了,程老師是出了名的好說話,人漂亮性格又溫柔,炎炎夏日的,跟這樣的老師打交道也自清涼無汗的多好,更何況對方還是你,程老師更會——”

“許老師那邊加什麽條件了?”

肖也一愣,緊跟著撲哧樂了,“你不是吧?聯系程老師怎麽了?就當老友敘舊唄。”

江執擡眼看他,不悅,“肖也你怎麽這麽多廢話?”

肖也無懼他的臉色,好不容易抓著江執的把柄了,可不得好生調侃一番?捏人軟肋口出威言果然是件巨爽的事兒,要不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呢,這一刻的酸爽他寧可散盡千金來換呐。

邁著四方步上前,肖也語重心長,“小同志心火不要這麽大,來,喝點可樂壓壓。”說著他把手裏的可樂往江執面前一放,又道,“我這不是要把利和弊跟你交代清楚嘛,許老師本身就是個老奸巨猾的主兒,你這一求,他能放過你?說明天開個天窗不是不行,前提是你親自去修《極樂圖》。”

《極樂圖》出自吉市下設縣城的墓葬裏,經考古挖掘斷定,此墓葬的時間竟能推到唐後期,十分罕見。更罕見的就當屬墓葬主室位於南壁墻上的壁畫,也就是《極樂圖》,其內容表現為唐風貴族生活之奢靡,雖破損嚴重,卻也能從零星半點中窺出原壁畫的精美,但所謂的罕見,是因為壁畫上頭的建築多以西式為主,中外結合的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