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各個不得閑

沈瑤對此不得而知,搖搖頭,“我也只是聽說,沒親眼見過。”

肖也等人也表示不清楚,畢竟誰都沒進過龜山漢墓去做技術支持。江執倒是沒賣關子,坐在那慢悠悠地說,“壁畫上的相風烏,一半身子的後面是靈車的招魂幡。”

招魂幡?

肖也等人一愣。

盛棠反應快,猛地一錘桌子,“想到了!”

嚇得肖也一激靈,捂著心口,“小祖宗,咱能別一驚一乍的嗎?我今天的心臟可不好了。”

江執往椅背上一靠,眉梢染笑的,“你想到什麽了?”

盛棠清清嗓子,“我就是想到哪說哪啊,也未必對,畢竟在修復工作上你們才是專家。我是想著,古代壁畫上色都是礦料,如果相風烏和招魂幡是重疊畫的話,那顏色上肯定不同,相風烏身上披金箔的時候看不出什麽來,但是金箔沒了就不一樣了,一半身子是融了招魂幡的礦料,所以時間一長身子的顏色肯定就不對稱。”

江執嘴角上揚,“不錯。”

肖也斜靠著椅背,沖著她道,“有做修復師的潛能啊,能舉一反三。”

“我是天資聰慧,這跟能做什麽沒關系。”盛棠一點都沒謙虛,“只要我想做,各行各業都難不倒我。”

肖也嘖嘖了兩聲,嘆了聲,“果然什麽師父什麽徒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盛棠被這話噎了一下。

江執沒反駁這話,看來也很承認肖也的認知。那杯咖啡還繼續放著沒動,他點了支煙,道,“所以,關於0號窟的飛天活了舞伎動了這種事你們誰都不會信。我和小七進窟那段時間裏沒看出什麽異常,你們同樣也沒再看見幻象。裏面有蹊蹺是一定的,這也是我讓大家取樣的原因。其中飛天之下的經變圖是最好下手的,如果判斷沒錯的話,也是一幅涅槃經變圖。”

盛棠吃了一驚,飛天之下的經變圖當時她也仔細端詳過,脫落褪色嚴重到沒太多參考價值,少量留下的部分還起甲嚴重,還有像鱗片一樣翹起的,甚至還有結了白霜,他怎麽就能一下斷定是涅槃經變圖?

因為有了祁余等人發現的異常現象,在0號窟的時候,江執又帶著他們幾人做了徹底的篩查和取樣,就連地仗層都沒放過。

地仗層是壁畫的重要載體,是繪制壁畫的泥壁層或灰泥層,它是支撐體表面和顏料層,包括粉層的分界面。不同地區的石窟壁畫,地仗層的制作方式和材料也會不同。

像是肖也之前做技術支持的新疆克孜爾石窟壁畫,山體結構是砂巖石,砂巖松軟,所以石窟裏的塑像都是泥塑表現,其壁畫要麽是直接畫在砂巖上,要麽是用草泥、砂漿、麥稈泥漿或者石灰泥漿在巖石上抹上一層再作畫。

敦煌地區沒有石山,只有砂石和泥積成的巖層,這樣的壁面開鑿出來都比較粗糙,所以敦煌石窟壁畫的壁面都很厚。

江執說得沒錯,0號窟可以看作是敦煌壁畫的集大成者,單從地仗層的制作就能知曉。用切碎的麥稈拌細泥制成的壁面往往都是早期的壁畫,如北涼和北魏時期。

往後延伸,可見壁面有了白堊粉或石灰,這是西魏做壁畫時的習慣,而這種制作方式一直沿用到唐代後期至五代,之後是將石灰調和在草泥砂漿中來制作墻面。

當時在石窟裏,江執著重對飛天、胡旋圖和樂伎部分做了材料分析工作,操作時盛棠就在他的身邊,打開他隨身的背包,著實驚訝。

匠?

匠作?匠手?

又或者,還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可當時也沒容得她多想,因為她剛一溜號就被江執給訓了,訓得那叫一個不客氣,眾目睽睽之下,只因為她往上遞工具的時候慢了一小拍。

肖也見狀湊上前,充分發揮了同門師兄的關愛,拍拍她的肩膀告知,“他這個人是不大好相處,尤其是在工作上,你以後注意點別惹他生氣了。”

盛棠還覺得委屈呢,至於嗎,怪不得他換了那麽多助理,真是還不定誰辭誰呢。

江執交代了任務,“六喜丸子”裏的五喜都各有所長,各自領了自己擅長的就剩盛棠了。江執也沒客氣,更沒忘了之前對她的“承諾”,真真是將0號窟裏殘損的彩塑交給了她。

“你跟窟裏的彩塑也算是有緣,要不然人家眨了一次眼怎麽就被你看見了。實地你也考察了,彩塑現狀你心裏也有數,接下來就抓緊時間去做泥塑和調查復原的依據佐證。”

盛棠“嗯”了一聲,她也並非是個不敢接重任的姑娘,對她來說,有挑戰好比每天像鹹魚一樣重復得活著。

接下來的幾天裏,“六喜丸子”成員各個不得閑。

取樣工作進行得順利又謹慎,因為0號窟的特殊性,為了確定壁畫材質和工藝,前後共取樣15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