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越表達,越蒼白(第2/5頁)

演得挺像回事,我忍俊不禁,也照模學樣指著他的手心問:“劇本裏你該接什麽台詞?”

“我看看,哦,沒台詞。我該對你露出一個含情脈脈的微笑,你羞怯地低下頭。”他掰正我的肩膀,躍躍欲試,“準備好,我要笑了。”

沒等他笑,我先笑出聲,不停地擺手:“千萬別,我不會演羞怯。”

“心情好點兒了嗎?”他沒有笑,但嗓音溫柔。

我微怔,猜到他十有八九是聽姜谷雨說的。姜谷雨胳膊肘也太沒準頭了,時而往內,時而往外。不可能當樂川的面埋怨閨密,我驀然想到另一件事值得求證:“你說她常跟你提起我,可她說只有一次而已,怎麽回事?”

“我有說過?”樂川失憶般反問,想也不想,“口誤吧。也可能聽杜爾歐提起過,我記混了。”

姜谷雨和杜爾歐短命的戀情堪堪一個月,我們只吃過一頓飯。我不相信樂川的話,也沒追問,誰知又有幾分真假,默默將視線轉投去車窗外。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牛毛細雨,路人行色匆匆。

廖繁木有沒有帶傘?還在不在等我?擔憂是甜蜜,有人等待是幸福,我下意識地隔著包摸了摸手機,卻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希望這自欺欺人的甜蜜與幸福能維持得久一點兒。

“吃飯的時候,你一直在偷看我。”

樂川不經意間再度開口,我心有所思,即道:“是的。”

“你為什麽又不按劇本走?”他像拿我沒有辦法,崩潰般抱頭,“你應該說,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我會說,因為我的眼中只有你。然後我們深情對視,畫面定格,背景音樂響起……”

“戀愛經歷豐富就是不一樣,套路真多。”我笑著打斷,看眼他的書包,“在下雨,你帶傘了嗎?”

“沒有。這點兒雨,淋一淋才浪漫。”

“春夏交替,夜裏濕涼,淋雨容易感冒。”我拿出隨身攜帶的姜片糖,遞給他一片,“拿著,待會兒下車含在嘴裏。”

他毫不客氣,就著我的手一口抿去,眉開眼笑:“這樣的劇情發展,我喜歡。送你到宿舍,再給我一片,留作紀念。”

“不用了,廖……我還有別的事。”

“你要見廖繁木?”樂川毫不猶豫地戳穿我的掩飾,耍賴似的道,“那下刀子,我也不能走。”

我皺眉,耐著性子說:“我和他有話要談。”

他不覺不妥:“我不聽就是了。下車吧。”

密雨如織,樂川自作主張地拉著我一路小跑到校門口。出乎意料地,廖繁木不在。他向來守時守信,也絕不會不告而別,除非遇到什麽緊急的突發狀況。我怕自己胡思亂想,撥通他的手機,響過很久才接聽。

“小均,對不起。我喝了點兒酒,改天我們再談。”

廖繁木聲音喑啞,聽得出情緒低落,不等我開口已先說再見。我忙喊等一下,握緊手機,急切地問:“繁木哥,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我可以去看看你。”

“我沒事。你在外面?抱歉,快回宿舍吧。”

直覺反應他也在淋雨,我固執重復:“繁木哥,你怎麽了,在哪裏?”

“小均,聽話。”

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他不再留任何追問的余地,匆匆掛斷。我所認識的廖繁木溫良謙和,從不會先掛電話。如此反常令我更加篤定心中的猜測,不安與焦慮如越敲越密的鼓點,催著我加快腳步,冒雨奔進學校。

廖繁木租住在教室公寓的一套一居室,我去過幾次,熟悉地址。趕到樓下,他家沒有亮燈,我再撥打他的手機,已經關機。夜雨靡靡,不管多心急如焚,也不能當沒頭蒼蠅滿世界找他,我索性躲進門洞,坐在了樓梯間。

一個小時,我等,一夜,我也等。

聲控燈熄滅再亮起,渾身洇濕的樂川面無表情地坐到我身邊。

我啟唇又合攏,說對不起,一時情急把你忘了,還不如不說。用一片姜片糖表達歉意,他沒有接,淡淡的慍色覆蓋了臉龐。

“小靈子,他不想見你。”

幹嗎這麽殘忍地揭穿現實,我自嘲地提提嘴角,把姜片糖硬塞給樂川,望著細雨的夜。

“他不見我,天上也沒下刀子,你回去吧,坐久了會著涼。”

“你不會?”樂川不服氣地問。

“不會,我身體好。”好到曾愚蠢祈求變得和姐姐一樣病嬌體弱,卻從未能如願。

“嘁,我身體也不差。”他嗤之以鼻,挺直腰杆,高高揚起下巴睥睨我,“告訴你,我曾經三天三夜不睡覺,滴水未進,第四天……”

“一點兒事沒有?”我好奇地問道。

樂川看我像看傻子:“你一個學醫的,這點兒常識沒有?第四天當然大頭朝下餓暈了唄。我家老爺子嚇壞了,連削帶罵又收拾了我三天,真不拿我當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