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見天日

謝薄離開以後,林以微獨自面對空曠的泰晤士河,在河邊吹著冷風,讓身體放空,也讓腦子清醒。

城市暮色逐漸消失,身後霓虹四起,進入了夜晚的前奏。

微醺的醉意中,林以微低頭摩挲著腕上那枚殷紅的寶石手串,拿到唇畔吻了吻。

以前她盼望著林斜能再陪她看一場雪,她想在雪落無聲時偷偷告訴他一個秘密,現在……她希望陪她看雪的人是謝薄。

或許,這就是她的人生。

總是錯過好風景,永遠不能得償所願。

………

謝池兩家聯姻訂婚的事情敲定,由謝薄全程接手了池西語九月這一場盛大展出。

這些瑣事本來不需要謝薄插手,但他主動提了出來,希望能為西西舉辦一場舉世矚目的個人作品展。

池西語戀愛腦上頭,死活要謝薄幫她辦美術展,還說這樣才有意義,如果由其他人插手,她寧可不要舉辦這場展出了。

池右淮拗不過他的寶貝千金,只好同意了。

這場盛會邀請了國內外知名藝術家出席,除此之外,還有池家和謝家共同的商業合作夥伴,上流社會的名媛紳士們………青港市幾家主流媒體人員也紛紛到場拍攝報道。

謝薄已然知曉林斜的事情,並且接手了池西語的畫展運輸流程,池右淮對他不再有任何隱瞞。

是夜,謝薄終於在池家的鷺湖郊野別墅地下畫室裏,見到了林以微的哥哥——林斜。

截然不同於林以微那一股殺氣騰騰的銳利氣質,林斜很清瘦、很儒雅,甚至可以說是孱弱。

不知道是多年未見陽光的緣故,還是他本身營養不良,少年的皮膚白得不正常,五官清美,帶著一股子病弱纏綿的味道。

他也戴著和謝薄一模一樣的月光銀無框眼鏡,這讓謝薄莫名地皺了眉,他不喜歡別人與自己有相似處,尤其……

是這個男人。

不過,謝薄是平光無度數的裝飾性眼鏡,但林斜的眼鏡卻有度數。

他太瘦了,個子明顯比謝薄少矮,但也有一米八二至少,一層薄薄的皮膚覆蓋著骨架,瘦得輪廓都空洞了。

有陌生人進屋,林斜掃了他一眼,因為過瘦,他的眼睛顯得如此炯炯有神,謝薄感受到他的視線,似乎那視線穿透了他,與藏在他記憶中的少女發生了聯結。

不過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腦補,林斜並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他抽回視線,繼續面無表情地作畫。

畫紙發出沙沙的聲音,是寂靜如黑洞的地下室唯一的聲音。

謝薄注意到他拿畫筆的手,瘦削修長,已經瘦得跟骷髏骨架一樣了。

甚至不需要醫生診斷,謝薄肉眼就能看出這少年有嚴重的健康問題。

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他心裏有些擔憂。

池右淮對那少年冷淡地說:“西西的畫展就要舉辦了,你能在月底完成所有畫作則有獎勵加薪,要是完不成……”

他冷哼一聲,威脅道,“你試試看。”

林斜充耳不聞,眸光耽溺在畫作裏的世界,仿佛唯有那裏才是安放靈魂的所在。

謝薄看到周圍有幾幅已經完成的畫作,他今次的任務就是將這些作品運往藝術展廳。

在這個過程中,不可以有第三人插手。

謝薄流連於畫作間,看到這些作品無一不是濃烈的深色調,內容抽象,能直觀反映出某種瘋狂的情緒主導著畫作者。

他出身商科,對藝術沒有太深入的研究,但好歹斐格大學的藝術學院國際知名,時常舉辦各類開放畫展,也有公共選修的藝術類課程。

謝薄置身其中耳濡目染,基本鑒賞水平是在線的。

他看得出來這些作品背後藏著一個瘋狂的靈魂,畫作者已然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了。

見謝薄專注地欣賞這些畫,池右淮抱著手臂點評道:“這些畫,我看真不怎麽樣,還不如前幾幅獲獎的人物作品來的有意思,他水平真是越來越不行了。”

他似乎在為池西語的未來擔憂。

謝薄對此不予置評,只問道:“池叔叔,這些完成的畫作現在要送到星光展廳嗎?”

“先不用,這些都要經由麥教授過了眼,確保沒問題,才能參賽展出。”

“麥教授也知道這件事?”

池右淮領著謝薄走出畫室,邊走邊說道:“這個人就是麥教授引薦給我的,西西的繪畫水平……你是知道的,做生意這塊兒她不行,念書也念得不怎麽好,初中那會兒凈想著怎麽唱歌跳舞,我是最看不慣這些。這不是……想給她弄點兒特長嗎,將來的履歷能好看些,別讓生意場上的夥伴們看笑話,說我池右淮的孩子一個比一個不行。”

池右淮不比謝思濯那般老謀深算,他腦子跟他這一雙兒女一樣都不怎麽好使,這會兒既然已經將謝薄當成了自家的女婿,便沒有了防備之心,有話也不瞞他,“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謝薄,你能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