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梁槐景這個班一值就是四十八小時,一直到周日早上十點多,才和同事交班離開辦公室。

今天的陽光不錯,照著人有點熱,街上的行人都還穿著短袖。

梁槐景車開得不快,在考慮去哪裏解決待會兒的午飯。

走著走著就到了藍天路路口。

他看見蔣思淮的店已經開門了,剛才那個問題瞬間便有了答案。

在路邊的停車位停好車,他第一次走進這家叫“小蔣的店”的面包店。

好奇怪,聽周慧存說這家店也開了快三年,為什麽會直到這幾天,隨著蔣思淮出現,他才發現它的存在?

面包店每天開始正式營業的時間是早上十點半,梁槐景來的時候,正好是第一波面包上架的時間。

蔣思淮和葉沛澤將面包擺上貨架,唐秋燕在一旁打外賣單,誰也沒有說話,安靜的忙活著各自的工作。

門被推開的一刹那,蔣思淮下意識地說了句:“歡迎光臨。”

然後扭頭一看來客,頓時愣住。

“……誒?師兄?”

他怎麽又來了?

葉沛澤和唐秋燕立刻一齊好奇的看向來人。

梁槐景微微一愣,然後沖蔣思淮點點頭:“師妹早上好。”

他有些好奇的環顧一圈店裏環境,墻上畫著小姑娘做面包的場景,和商標上的小姑娘是同一個,她穿的圍裙紮的頭巾和蔣思淮當前的裝束一樣,也有一雙圓潤明亮的眼睛。

梁槐景便覺得,這個形象也許是照著蔣思淮來設計的。

挨著落地窗有一張白色的鐵藝桌,只有兩把椅子,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藤編小筐。

沿著墻是長長的“L”形貨架,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面包,隔了一個過道是需要冷藏的蛋糕和冰面包的展示櫃,陳列著精致誘人的甜品。

烘烤的黃油香在空氣中浮動,這裏是面包腦袋和甜品愛好者的天堂。

蔣思淮見他拿了托盤和夾子,忍不住有些好奇,主動跟他搭話:“師兄這是……路過?”

梁槐景失笑,搖搖頭:“我下夜班。”

蔣思淮一愣:“夜班?夜班不是……二十四小時麽?”

他前天就夜班,怎麽是今天才下夜班?

“我幫馮蘭醫生值了一天班。”梁槐景這樣解釋道。

蔣思淮就回憶起馮蘭醫生長什麽樣來,胖胖的,看上去很好說話,但是當時和她一起在內分泌輪轉的學生都不喜歡她。

因為她是個重男輕女的人,以自己頭胎就生了兒子為傲,經常跟當時一位馬上要結婚的規培生師姐說,等你結婚生了兒子任務就完成了,等你生了兒子你老公肯定更愛你,諸如此類的話。

而且平時和大家聊天,動輒就是“我老公”“我兒子”,炫耀的意味很強烈。

通常這種時候梁槐景都是不搭腔的,但是有一回,在查房過程中,他又考她問題,她回答得還是一塌糊塗,他批評她的時候,說了這麽一句話:

“都這個時候了,你不好好看書學習,以後工作了沒有時間看書,你要怎麽辦?胡亂糊弄著畢業,然後嫁人,生孩子,就是你想過的一輩子嗎?”

可見他其實也不喜歡馮醫生那一套理論。

可是現在嘛……

“師兄跟馮醫生……關系很好?”她小心翼翼的打聽。

梁槐景見她和自己說話的語氣還是這個調調,一時忍不住失笑,仿佛看到一個探頭探腦的小貓。

幹脆攤開來說:“這裏是你的地盤,不用這麽小心跟我說話,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麽我不喜歡她,但還是幫她值班?”

蔣思淮一愣,頓時赧然,上半身下意識往後微微一仰。

想說沒這麽想,又確實好奇,但又不好意思說,於是就抿住嘴唇,有些靦腆的笑笑。

梁槐景頓時被她這副樣子逗樂,語氣裏染上了一點笑意:“當然是為了避開更討厭的事,兩害相權取其輕。”

兩害相權,這個詞蔣思淮以前經常聽他說起。

吃什麽藥,要權衡一下,選一個更合適病人的。病人患有多種基礎病,這次入院優先治療哪一方面。諸如此類,充滿了權衡和折衷的色彩。

“更何況,大家都是同事,在一個辦公室裏,低頭不見擡頭見,有些事不用說那麽明白的。”

他說完又笑笑,“就這一點來說,還是你這裏輕松,人少,麻煩就少。”

蔣思淮努努嘴,感覺他這麽和氣的態度有點陌生。

她以前老挨罵的,他都不常對她笑!

“沒辦法嘛,我邏輯思維不是很好,處理不了太復雜的人際關系的。”她脫口而出一句。

說完一愣,立刻有些後悔,她怎麽可以說這個,顯得她很小心眼啊!

她小心的看了眼梁槐景,見他面色一僵,頓時就不好意思。

眨眨眼,連忙岔開話題:“師兄是還沒吃早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