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4頁)

高台上倏地又多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個峨冠博帶的年輕男人,身姿筆挺,雪青色衣袍在風中飛揚。

他微微垂首,俊美的面龐冰冷肅然,宛如凝結著寒霜,眼神淡漠至極。

蘇蓁目光冰冷地看著他。

姜望,危雲峰首座的大弟子,也是她的大師兄。

在許多許多年前,他也曾教她練劍,帶她在秘境裏歷險,因為性格緣故,兩人關系不算多麽親厚,但她也曾感激尊敬過他。

在小師妹柳雲遙入門後,他們就日漸疏遠,幾次激烈爭吵甚至大打出手,如今早已形同陌路。

蘇蓁早就不在乎姜望如何看待自己。

姜望的眸中一片冷漠,“你在碎雲州犯下滔天大罪,又害死諸多同門,師尊對你也無話可說。”

蘇蓁嗤笑一聲,“他是這麽說的?他對我無話可說?”

姜望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大長老一手舉起令牌,另一手捏了個法訣。

懲仙台上壓力驟增,蘇蓁悶哼了一聲,尚未出口的話語被打斷。

周遭亮起了圈圈金色光環,光輝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令牌上光芒大盛,懲仙台周邊的金光也越發濃郁,咒文不斷閃爍著,光幕中凝聚出一根根箭矢。

淩霄峰的山體隱隱震動起來,難以想象的靈壓擴散開,境界稍低的修士都已站立困難。

高台上的修士們倒是都穩穩佇立,大長老暗自松了口氣,其余人神態各異,姜望默然撇過頭。

懲仙台上方,千萬道光箭懸浮在天空中,然後齊刷刷向著正中的人射去,宛如曳著焰尾隕落的星群。

蘇蓁閉上了眼睛。

罷了。

她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但自己一來沒能早些察覺,二來沒能當場殺光那群目擊者及時逃跑,方才淪落到這番境地。

說到底還是本事不濟,也差了些運氣。

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肉身灰飛煙滅。

然後是已經虛弱不堪的元神,被無數股強大的靈力穿透、分裂又碾碎,那些碎片又被不斷擠壓沖撞,直至徹底潰散。

最終化作漫天飄散的金光,很快在風中徹底湮滅。

“……”

蘇蓁覺得自己應該是死了。

但在那幾乎摧毀心智的疼痛消散後,她卻仍有清晰意識,眼前還出現了幻覺般的奇怪畫面。

那是一塊閃閃發亮的、質地奇特的方形板子,邊緣是白色,正中一塊區域裏,有著不斷變動的畫面。

仔細觀瞧,那竟是翻動的書頁。

上面出現的姓名地名頗為眼熟,章節下方還有讀者們的評語。

那是一篇名為《九界尋劍錄》的話本,圍繞女主柳雲遙和男主謝長風展開。

全文有一半篇幅都在講述他們的修煉歷險、並找尋聖劍的故事,剩下的戲份則分給了各路配角。

蘇蓁就是其中之一。

用那些讀者的話說,蘇蓁是一個“惡毒女配”和“反派精英怪”。

縱然不能完全理解他們的用詞,蘇蓁也能從那些辱罵的話語中猜出,這大約是醜角的意思。

——因為師妹女主的修行天賦極差,也因為師父玉塵仙尊的關照,蘇蓁就對師妹百般挑剔,恨不得將她趕出門派,時不時為難於她。

從書中記敘、以及女主柳雲遙的視角來看,事情似乎就是這樣的,大多數讀者也這麽想。

蘇蓁忽然覺得好笑。

天元宗乃是東域第一仙門,在整個人界的五域十四州,也是數一數二的劍修門派。

天元宗分了內門外門,內門四峰分支,其中危雲峰的首座是玉塵仙尊,是九界頂尖高手之一。

他的親傳弟子並不多,卻是個個都天賦異稟,悟性上等,除了小徒弟柳雲遙。

柳雲遙靈根混雜,無法洗煉,玉塵仙尊為她耗費無數天材地寶,進展卻甚是微小。

十數年修煉,她都不曾晉入練氣境。

整個宗門當中,都很難找出比這更差的修士了。

無論是在外門四堂還是內門四峰,有無數資質比她更好、也比她更為刻苦的修士,日夜勤修,只為在比試中爭個名次,拿到珍貴的靈丹或是煉器材料。

對於柳雲遙而言,有位仙尊師父,就不用爭不用搶,一切都唾手可得。

譬如幾千人爭搶的一顆上品固元丹,玉塵仙尊隨手就能給她一箱。

而那幾千人中,隨便挑出一個,也能在一招內把柳雲遙打得爬不起來。

雖說有些疑惑,關於師父為何收這麽一個天賦糟糕、悟性平平、也不怎麽勤奮的親傳弟子,但蘇蓁也不會去幹涉。

畢竟當徒弟的管不著師父。

然而,時間久了,她和柳雲遙的矛盾越來越多。

最初,蘇蓁聽聞小師妹一直無法洗練靈根,覺得她應當找個醫修門派瞧瞧情況,或是以藝入道當個畫修音修,再或是修煉精神異術當個魅修——總之不適合在天元宗這種劍修門派裏待著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