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他似從床上下去了。
鮮艷的衣袍迤邐地垂在精瘦的腳裸邊, 他赤腳踏在蓮花紋路的白凈地板上,神情興奮往前行去。
碩大的阿難玉雕神情依舊憐憫、慈悲。
蘇忱霽從祂的手中拔出一貫用的匕首。
但當垂眸看著見血封喉般鋒利劍刃,眼中浮起擔憂。
萬一傷了她怎麽辦?
他取出鑲嵌在裏面的劍鞘, 轉身回去,乖乖地跪坐在沈映魚的身旁, 將匕首推過去,如同待召的妃子, 渴望又羞赧。
“用這個。”
沈映魚碰到了匕首下意識往回收, 卻被他抓得緊緊的。
“蘇忱霽, 你還未告訴我, 手腕的傷是怎麽來的?”她記起來了。
晚年的蘇忱霽渾身傷痕地跪在蒲墊上,被割得呈怪異弧度的手腕不斷地流出鮮血, 最後鮮血流盡而亡。
發瘋而亡,那是他的結局。
那現在呢?
沈映魚心中升起惶恐和害怕。
她離開便是想要改變他瘋狂而死的結局, 可自從這次回來卻發現他似瘋似正常。
尤其手腕的傷, 什麽傷能在手腕上布滿?
他是不是如夢中那樣……
沈映魚霎時鼻尖一酸,眼中含著晶瑩險些順著眼角流下, 但又擔憂他看見。
她低著頭,緊繃著臉攥住他的手,固執地非要他回答:“忱哥兒, 別騙我。”
看出她的固執,蘇忱霽神情微頓, 病態的興奮隨著眼睫落下,又恢復了平靜如水的模樣。
他看著手腕的痕跡,眼中有茫然。
怎麽來的?
不知道啊。
好像是每次想她想到受不了就多了一道, 每多一道他就能見到她。
沈映魚沒有聽見他的回應,已經明白了幾分, 喉嚨微哽,壓抑著嗓音詢問:“是自己劃的嗎?”
蘇忱霽垂著首,沒有回答,因為他若是說了她會害怕。
她害怕後會受不了他,到時候又會跑。
不能說。
不能告訴她。
他心中斟酌著說辭,擡眸便見眼前的人下頜掛著晶瑩的玉珠兒,心下慌亂地吻過去,急忙道:“映娘別哭。”
“是不是,別……騙我。”沈映魚哽咽著微揚著下頜,任他吻著。
他依舊不敢答。
沉默便是默認。
沈映魚眼中的淚如拋灑玉珠,源源不斷往下掉,心被揪住一團。
當時不該就這般不回來的,如果她永遠不回來,是不是他依舊是前世的結局?
“疼嗎?”她哽咽著摸著他的手腕。
蘇忱霽眨了眨眼眸,歪頭覷她垂著洇濕的眼睫,藏不住流露在外的心疼。
原來她還會問他疼不疼?
輕飄飄的幾個字,如溫柔的春水灌.溉心田,唇齒間泛著甜味兒。
他如同受到蠱惑般頜首道:“不疼。”
其實疼,但她那幾滴淚滴落在上面,好像就不疼了。
如何能不疼,曾經她是親眼所見,那麽多的傷疤縱橫交錯在身上,難怪他在榻上從不褪衣,哪怕是與她一起在浴池中也總穿著寢袍,是身上也有嗎?
“身上也有嗎?”她眼中噙著淚,伸手觸碰他的胸膛,卻被他握住了手腕。
“映娘別哭,已經快好了。”他將她的手放在臉上,自從她回來後他每日都會塗藥,陳舊的傷疤已經淡了,用不了多久就會好了。
沈映魚輕顫眼睫,晶瑩的淚珠順著臉滑落,輕聲地呢喃:“我以為,我離開你會更好的。”
“不會。”蘇忱霽輕聲地回答。
只有她在,他才會更好。
他冰涼的指腹拭過沈映魚濕潤的眼角,望向她的眼中蕩著柔和的情愫,繾綣地道:“映娘是在為我哭的嗎?”
沈映魚將臉別過去,心還泛著酸脹的疼痛,不想讓他看見眼中的淚。
是她錯了。
本以為沒有她當其中媒介,他此生便會安樂無恙,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她的離開只會加快他走向前世的路,最後還是避免不了瘋魔而死。
不是啊。
蘇忱霽失落地看著她似抗拒的姿態,垂下手,將一旁的匕首推過去,輕聲道:“映娘實在生氣就用這個,在子菩身上劃多少刀都可以。”
只要想到若是她一刀刀在他身上留下這些痕跡,心便抑制不住地升起期待和向往,身子莫名地發出顫栗。
他會將那些她賜予的烙印都留下,留一輩子。
好似已經看見自己渾身的烙印,或深或淺,如纏繞在身體上的瑰麗紅線。
“能留一輩子,映娘,我想……”他舔了舔唇瓣,眼底浮起縹緲的興奮。
亢奮到了極致,他的身體就開始痙攣,變得難以呼吸,只能喘出耳熱的聲音。
沈映魚聽見他的話,雖看不見但卻能感受他所有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