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第2/3頁)
從出生開始,他一直被所有人棄如敝履,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裏,他靠著逐漸收攏起來的恨意,掰著指頭撐過了一日又一日。
對那時的他而言,活下去的意義,就是把他承受的屈辱,千百倍的還給這些名義上的家人。
他開始籌謀打算,開始在陰濕昏暗的牢房裏步步為營,但也不是事事順遂。
他曾為了半鬥米折過腰,也給暫時無法對抗的勢力下過跪,甚至讓來看笑話的人鞭打取樂,以換取一點點可利用的東西。
那些看不見外面的陽光的日子裏,他分不清黑夜白晝,活得像是從地底爬上來的一團幽魅。
只為了能有一日手刃仇人,報仇雪恨。
清嫵那樣含著夜明珠出生的人,明媚嬌艷、精美尊貴,怎會將愛意長久的放在一個汲汲營取的人身上呢?
裴慕辭不信。
所以惶恐。
所以自卑。
所以想要得到她的答案,在回答中一次次確認。
確認她的每次袒護都是發自內心的,確認她是不是真的不會拋下他,確認她的那些偏愛,都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
畢竟,他被拋棄過太多次了。
可清嫵一次次朝他遞出手,將墜回過往的他使勁拉了出來。
一次、兩次、無數次……
裴慕辭也就當真了。
二十年的日子裏,他從沒有被愛過,更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手段去留住虛無縹緲的愛意。
公主會有駙馬,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與別人共侍一人。
裴慕辭原以為自己會比任何人都清醒,可以在關鍵時刻抽身而去。
他受過太多的傷,早明白該如何保護自己,也明白不屬於他的東西,是可以通過強制的占據,來歸為己有。
所以他才會在她失憶忘記他之後,采取最極端最傷人的方式,將她重新奪回身邊。
理由僅僅是一句,她說過不會拋下他。
這些不被他承認的依賴和珍惜,在城破那一日,落到了實處。
他在死人堆裏親手翻找清嫵的時候,好像也在一點點刨開自己的心,把清嫵裝進那個唯一幹凈的地方。
離清嫵方才點明他身份,已經過去了好久。
裴慕辭還保持著倦懶的姿勢,但是神情明顯落寞了幾分。
“從你能將人不斷安插.進公主府裏,我就知道你身份不簡單,直到看到祁域,他是南朝王後的兒子,是南朝的大將軍,又與你長得一模一樣,定是有淵源的。”
清嫵跪也跪累了,蹲也蹲累了,只好爬過裴慕辭的大腿,盤腿坐在他身邊。
裴慕辭側頭,牽起她的手,把玩著他的五指。
“你們倆長得是真像啊,但是氣質作風還是大有不同,應該是長大的生活環境不同吧。”
是啊,他們倆相貌一樣。
從小到大,裴慕辭最厭惡的,便是和仇人的兒子長著一樣的臉。
但所幸,也是這樣的臉,引起了清嫵的注意。
他冰冷無趣的生活,由此照進了一束光。
裴慕辭捏著她的指尖,稍長的指甲嵌進他的指腹裏,帶來了久違的鈍痛,與心安。
清嫵掙脫,拍了下他的手。
裴慕辭僵住身。
清嫵不理會他,反握住他的手,帶著他的整條手臂,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砰砰。”
漸快的鏗鏘跳動,沖淡了他心中的酸澀。
裴慕辭挽起袖子,曲起指節摸摸她的臉頰,讓他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清嫵沒有拒絕,聲音淡淡,卻帶有足夠的安撫力。
“我喜歡的是你啊,我記得你把我抱出山洞時的心跳,也記得你在我床前照顧一夜的困乏模樣,還有你帶我看的日出,畫的每一幅美人圖,這些我都記在心裏,所以兩次的選擇都是你。”
父皇的遺願是讓她平安,那麽多人庇護著她,知雪還義無反顧的從城樓上——
清嫵哽了一下,她想過替他們做些什麽,可是她只有一個人。
若是帶著怨恨活下去,又有違他們護住她的初衷。
於是她選擇了隨心而為,而她的心情不自禁的偏向了裴慕辭那邊,這也是她現在坐在這艘船上的原因。
裴慕辭細品著她說的話,眼睛突然一亮,“你再說一遍?”
清嫵蹙起眉,“你沒有聽我講話的?”
“就前面幾個字,再說一遍。”
明明是讓他不要再這麽敏感,再這麽纏著她鬧,結果他就聽見了前面幾個字。
清嫵翻了個白眼,得,剛剛說的都白費了,當是說給何風聽了。
下次再也不說了!
裴慕辭分明聽見了她的話,卻想誘她再說一次。
她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