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5頁)

寧澹身邊來往的人不算多,但因為有母親,從沒有讓他感到過孤獨。

但是現在,生機從母親身上不斷流走的此時此刻,他感知到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恐懼。

皇帝把最看重的杜禦醫也留下了,負責救治寧玨公主。

杜禦醫走上前,征詢寧澹的意見。

“公主很可能會一直這樣昏睡,但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現在暫時沒有了性命之憂。往後一個月須得悉心看護,若是不再發生高燒,痙攣,蘇醒的可能性就有五成。”

“看護的職責非常緊要,府上要做嚴密的打算。”

能不能免於高燒,只能靠公主的底子撐過去,也等於是向老天企盼。

但即便能做到,也只有五成的可能。

往後的這幾十日,每一天都將會是提心吊膽。

寧澹點點頭,啞聲道。

“多謝禦醫。”

他胡亂地收拾了很壞的情緒,走到屋外叫來嬤嬤低聲囑咐。

言語雖然簡短,但條理分明。

很快嬤嬤領命而去,將公主府和寧府的人手全都調來獵場照應。

除了飛火軍,寧澹府上還有他親手練的私兵,比宮中的侍衛強勁百倍,值守在獵場周圍,有如銅墻鐵壁。

公主手中的事務也迅速轉接到了寧澹這裏。

他仿佛轉瞬之間就要擔起全部的責任,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失誤,也不許有一時片刻的停歇,直到公主能夠平安醒來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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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果然是個晴日,日頭大得簡直有些刺眼。

眾人換下厚厚冬裝,頭戴襆巾,足登長靴,手持球杖逐球相擊。

場上駿馬飛馳,馬尾用絲繩束起,長杖相擊聲、吆喝呐喊聲充斥在藍天之下。

沈遙淩中場休息,騎馬到場外,下來喝水。

水中放了新開的花瓣,帶著絲絲清甜,沈遙淩把手裏的球放在腳邊,清風帶走鬢邊汗意。

她邊笑邊看不遠處追逐的場景,目光又漸漸偏移,擡向了更遠的門口。

寧澹不是說了要來的?怎麽現在還沒來。

這其實不是什麽大事,但他並不是隨意毀約之人,若是決定不來了,也會使人送信說一聲才對。

她此時的心境與上一世聽起來倒有些類似,但其實已經很不相同了。

上一世她也是這般等待著寧澹,不過並不是等著他來玩耍,而是焦慮地等著他的回應。

一邊等待一邊患得患失,每天的心緒像是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在地下。

有時她幻想著寧澹答應了她,選定良辰吉日上她家門前來提親的場景,能樂得笑出聲來。

有時候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寧澹會不會收了花箋後轉頭就忘了,冷酷地扔在一旁,直到仆從發現提醒他,他才想起來,隨便找個仆婢代寫回絕的信。

現在想想那時的念頭真是蠻好笑的。

也不知道當時怎麽那麽精力旺盛,心裏一天能唱百八十出戲,根本不嫌累。

現在倒是再也不會那麽想了。

即便寧澹無故失約,她也只會好奇一下為什麽,但並不執著地要一個解釋,也不會過多地去探究。

朋友之交,本就應該這樣平淡如水。

沈遙淩捧著茶杯正發呆出神,視野裏竟果真出現了一個人。

朝這邊慢慢走來,白衫飄蕩。

他走近了沈遙淩才察覺到,高興地一眨眼,眸中霎時添了幾分神光。

朝那邊招招手,喊了聲:“老師。”

魏漁走到她面前,語氣也是含笑。

“叫我來看馬球,怎麽你自己不上場,站在這裏發呆。”

沈遙淩嘿嘿笑道:“我剛剛才下來休息。我剛剛進了三次球呢!”

其實是他們這一隊進的,也不能算是她。

但不管怎樣,她至少碰到了球,便在口頭上偷偷虛攬一下功勞。

魏漁眉眼輕彎。

“不錯。”

沈遙淩有些感嘆。

士別三日真是刮目相看,魏漁進了衙門之後,整個人與從前變化了很多。

卑怯的性情似乎從他身上完全消失了,猶如過了一個冬日褪去了重重的滿是灰塵的殼,只留下一個意氣風發又清俊從容的才子,熠熠光華。

沈遙淩眨眨眼問:“老師今天似乎很高興啊。”

總是帶著淺笑,雋秀的氣質更添了三分雅致。

魏漁點點頭:“確實。”

沈遙淩好奇:“是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魏漁喟嘆:“今日不用當值。”

沈遙淩:“啊?”

魏漁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無邊無際的天空,眸中滿是欣賞與向往。

“在衙門裏被連關五日再放出來,更能感受到世上的美好了。”

沈遙淩:……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老師的開心,是只要不讓他當值就做什麽都開心的開心。

好吧。

看來鹹魚本質還是不會變的。

只是換了種形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