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世本紀(十七)(第4/4頁)

五個超等位面退去,為南國留下的不只是皇宮。風已經為商長殷送來了消息,他於是知曉包括帝都在內,原先屬於南國的三分之一的國土都尚還存在,並未被占去。

商長殷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父皇,大兄無事。”他說,“大兄和其他幾位皇兄,並薛將軍、林少卿、宋光祿皆無事。他們只是暫且被困在了先前去往的那個世界裏面。”

不得不說,當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包括南國皇帝在內,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給我一點時間,父皇。”商長殷說。

“等我弄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會親自將大兄帶回來。”

少年的面上流露出一點不自覺的傲慢來。

“至於其他的,還請您放心。”

“有我在這裏,誰也別想……再踏足我南國半步。”

***

渡鴉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陷入這個夢魘當中——事實上,連渡鴉自己都是對此感到奇怪的。

畢竟眾所周知,他是來自於死之君的一抹靈魂的殘片,而死之君——從不做夢。

因為,像是夢這樣柔軟的、色澤鮮艷的、過於鮮活和靈動了的東西,實在不是應該出現在亡靈國當中的景象。

可他眼下便深陷夢中,或許是附著在什麽人的身上。這一具被暫時附著和借用的身軀胸腔當中滿是憤懣與怨憎,即便把所有的惡意凝聚在一起擠出的汁水,或許也不抵他心頭一分半毫的、黑泥般翻湧浮動的心思。

而在他的面前,站著另一個人。

對方的眉眼不知為何是無比模糊的,而他所附身的這具身體,正在用嘶啞的聲音恐嚇對方:“我可不會感謝你。”

“這個世界肮臟腐朽,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但你既救了我,我也會給你一點特別的優待。”

“我會努力讓你死的不那麽痛苦的。”

一只手伸過來,不輕不重的捂住了這具身體的嘴。

“知道了知道了。”對方聽上去非常的不以為然,甚至還笑了一聲。

“你如果覺得自己能殺掉我,那就來試試我好了。”

“我名商懷歌——你可要記好了,可別日後找錯了人。”

對方或許還說了什麽,但是渡鴉卻聽不清了。因為夢境到這裏便戛然而止,而他正在被一只手給掏了出來——

沒錯。

掏了出來。

“去,對了,我都差點忘了還有你。”

商長殷的面上掛著一種恍然大悟一般的神色。方才,正是他伸手將原本在他的袖袋當中安靜的像是屍體一樣的渡鴉給撈了出來,擺到眼前的桌子上。

渡鴉那總是喜歡神氣的翹起來的尾巴如今都垂了下去,整只鴉看上去都有點莫名的頹唐,總之不復先前的意氣風發。他有些愣怔的望著商長殷,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商長殷眉一挑,露出一個乍一看上去雲淡風輕,但是再細品的話,卻會發現其中充滿了某種無法輕易用言語去表述和形容的、危險至極的攻擊性的笑來。

“沒膽子向我坦誠一切的前因後果,倒是有這個膽子偷看我,嗯?”

少年從鼻腔裏哼出來了一聲,音調拉的很長。

他抓住渡鴉的翅膀扯了扯。

“你最好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然的話,商長殷並不介意用渡鴉試試後院那一副新的烤架究竟有多好用。

然而渡鴉看起來卻有些呆呆愣愣,像是突然傻掉了一樣,又或者是失了魂魄。

他倉惶的不斷打量著商長殷,旋即發出了如墜夢中一般的含糊不清的囈語。

“懷歌……?”

在聽清楚他的低喃後,商長殷面上的笑容一頓,眼底的情緒開始翻湧起來,像是一片在水中暈染開來的陳墨。

他依舊掛著笑,只是那笑如今看上去卻更像是一副假面,又或者是陷阱上放置的甜美的誘餌。

“嗯?你在喊誰?”

倘若渡鴉現在擡頭看上一眼的話,定然能夠看見少年皇子眼底掀起的風浪。

商長殷當然不會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不如說,他簡直要再熟悉不過。

——那是在被賦予“商長殷”之名的久遠之前,曾經行走於諸天當中的救世主所使用過的名號。

【我也曾抱劍懷歌行塵世,插花走馬醉千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