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誤會

◎“那沒有前女友,總有過喜歡的人吧?”◎

鐘婧第一次和一個男人獨處一室,盡管這人是她已經結了婚的老公,可他們這段關系的發展太過迅速,她實在難以如此快速地適應。

於是放下手機閉上眼睛之後,還是能聽到胸膛裏那顆心臟撲通撲通緊張地跳動。

她睡不著。

飄窗是大理石質地,上面原本就有一片五厘米厚度的床墊,鐘婧說自己冬天皮膚幹,沒有開空調的習慣,也怕他夜裏冷,所以給他又墊了一床厚被子在下面。

蓋的也是很暖和的羽絨被。

如此一來,正常男人冷是絕對不會冷的。

飄窗狹窄,寬度大概只有醫院裏值班室的那種小床的三分之二。

尹迦丞輾轉反側,傳過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鐘婧張了張嘴,猶豫,但還是拗不過內心的愧疚,開口問他:“是不是飄窗太硬了,睡得難受?”

“沒有。”尹迦丞淡淡地回應,實際上是在復盤白天田教授做的那台手術。

跟著田教授一起做的手術那麽多,尹迦丞每一次卻又能新學到很多東西,比如今天,田教授幾乎完美地操刀,完成了難度系數那麽高的經鼻蝶入路顱咽管瘤手術,實在沒法不讓他佩服。

那名年僅九歲的患者,他們在開病情研討會的時候,一眾主治醫生包括尹迦丞在內,都預感這台手術的成功率很可能只有10%左右。

可是田教授卻全程鎮定自若,將這10%照進現實。

也難怪有那麽多外地的患者和家屬慕名而來。

而尹迦丞師從田碩教授這麽多年,外界都傳他是最有希望傳承他醫術和醫德的學生,人人對他寄予厚望,他其實也倍感壓力。

同樣是田教授帶的八年制學生,左修文師兄雖年紀輕輕就評上了副主任醫師,可背地裏使的什麽勁兒,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私底下議論聲常有,尹迦丞也聽見過幾次護士們討論。

可尹迦丞知道,左修文身上也有許多值得他學習的東西。

畢竟……他曾經讓鐘婧另眼相待。

他也知道,鐘婧看中的東西從來就不是什麽主治醫師、副主任醫師這樣的職稱。

他想要在行醫的這條路上走遠,不是為了成為誰或者超越誰,他只是為了靠自己這一雙手,去挽救多一個類似歲歲那樣的生命。

人情世故這一塊,尹迦丞並不擅長,但他相信只要致力於臨床,多學習多分析病例,他升副主任也是指日可待。

只是醫院裏評職稱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都說學醫是一條不歸路,“活到老學到老”是一名醫生一生的寫照,很多人以為醫生的職稱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征,但對於尹迦丞而言,還其實更看重的是一個副主任醫師在和家屬溝通手術細節時侯的說服力,他希望將來有一天,他尹迦丞的名字,也可以成為患者家屬心裏的定心丸。

就像田教授一樣。

尹迦丞一直說,田教授是他學醫這條路上的標杆。

但他從來沒有說過,他最初想要走學醫這條路,除了歲歲,還有一個人對他影響很大。

那便是此時此刻,開口和他說話的人。

鐘婧始終能感覺到尹迦丞沒有睡著,盡管他在那句話之後就沒有再持續翻身了。

鐘婧想起上學時那些睡不著的晚上,宿舍裏總是會夜聊起各自的情感問題,而她每每總是作為一個聽眾,插不上話。

好像和其他人相比,她的青春真的無聊透頂,沒有逃課去網吧的晚上,也沒有和父母爭吵離家出走的經歷,就連喜歡哪一個人的春心萌動……也未曾有過。

所以那時候她總是自願做傅芮喬的垃圾桶,聽她誇贊哪個哪個高個子的男同學給她寫了情書,聽她抱怨她喜歡的男生在籃球場上喝了別的女孩子送的水,聽她每一次短暫的戀愛經歷,然後和她一起唾棄詛咒那些不值得的男人。

鐘婧突然很好奇,開口問尹迦丞:“既然都睡不著,聊聊天?”

對方果然如她所料還醒著,應了一聲,等她開啟話題。

鐘婧開門見山,提出疑慮:“我舅母和我說,你前三十年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真的假的?”

尹迦丞側過身來面對鐘婧,窗簾遮光性很好,屋裏黑漆漆一片,他看向她的眼神復雜但卻隱蔽,如同此夜。

他說:“嗯。”

繼而又問她:“你不也是一樣,為什麽不談?”

鐘婧大大方方,“我爸出軌這事兒,在我媽的描述裏給我留下了不小的陰影,我好像不太能輕易喜歡上誰。”

鐘婧這樣的回答尹迦丞是不信的,原因無他,大二那年冬天,尹迦丞曾在操場上親眼目睹過鐘婧向左修文表白的場景。

雖然,那天是以失敗告終。

時隔十二年,尹迦丞對那天的印象依舊很深,滬城降溫,尹迦丞和室友一起取去操場夜跑,走到轉角處,遠遠就看見那個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