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慘鹿鹿(第2/2頁)
嚴涿挑眉,“這麽早來看電影。”
謝奚桃支支吾吾,片刻點了點外面落寞身影,“我,我跟嚴叔打個招呼。”
嚴涿點了下她眉心,“趕緊進來。”
他插著兜,打開鐵門進去了。
謝奚桃默了下,安靜寂寥的樓道裏,她的嘆氣輕輕響起,踩著滿地灰塵走了出去。聽到動靜,嚴奎榮飛速擡起頭,看是她,默了下,紳士說:“桃桃啊。”
嚴奎榮確實是個體面帥氣的中年男人,嚴涿遺傳了他好的基因,只是兩人又很不相似。
嚴涿用漫長時間接受愛情是會遷移的,哪怕這段愛情父母曾向他一遍遍生動描摹,讓他它變得格外童話、深刻、刻骨銘心,而嚴奎榮是個真實的男人,他需要草原,也需要未來。
嚴涿在某些方面很執拗,執拗天真的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而嚴奎榮圓滑的多,或許這也是為什麽一個喪妻一個喪母,兩個人同樣痛苦時,他能更快走出來,而嚴涿需要通過父親確認母親的死亡和愛情的變形。
“嚴叔……你要走了?”
嚴奎榮頓了下,“看完她,明天走。”
“嗯,嚴叔再見,你在外面工作很辛苦,要注意身體。”
嚴奎榮目光露出暖意,聲音溫柔的交代她:“好,小涿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他,他……沒有親人了。”
他不是,也不配,在他害怕不敢面對多蘭離世,逃離這個家的時候,就將他拋棄了。
謝奚桃沉默,“他一直都有,我就是他親人。我有好好保護他,從很小時候,我拳頭很小,但很努力。”
在嚴涿被周圍小孩嘲笑永遠沒有爸爸媽媽來給他開家長會時,她一步上前把他們通通罵跑,在嚴涿瘦小身影蹲在水廠門口等爸爸回來的一個又一個失望夜晚,她蹲在他面前揮舞甜滋滋的棉花糖扮鬼臉學學校裏討厭鬼們走路的姿勢哄他開心。
在嚴涿小學四年級不認去看媽媽的路自己一個人跑丟一整天嚇得她半條命都沒有的時候,撲過去抱住他哭喊著說下次一定要帶她好不好,她這麽話癆的人,學著剛看的電視劇對嚴鹿鹿發誓:我一定話少少,不打擾你跟阿姨敘舊,鹿鹿,你帶著我,走丟我也要和你一起走丟。
嚴奎榮苦笑了一聲:“桃桃,你比叔叔強。”
謝奚桃不語。
嚴奎榮點頭,落寞地轉身離開。
謝奚桃看著他蕭瑟背影,忽然輕聲開口:“嚴叔,你為什麽回來,不能給嚴涿帶盒膠卷呢?”
嚴奎榮腳步僵住,聲音飄忽:“膠卷?”
片刻,他搖搖頭嘆:“是啊,為什麽沒有……”
嚴奎榮擡步慢慢離開了,沉默落寞的背影讓謝奚桃眼眶發澀,她看著他的背影,想起的卻是初三有年佝僂著腰鼻梁帶著傷,沿著校園的墻邊瘸著腿往家走路的嚴涿。
那是他初中打架傷得最嚴重的一次,她哭著跟在他身後,大發雷霆又淚水漣漣,一邊擦眼淚一邊朝他喊,校服袖口被眼淚浸透。
“嚴涿,你能不能不管那些人說什麽,我不想看到你去網吧混日子。”
“嚴涿,你還要不要好好學習跟我上璋合一中了。”
“嚴涿,你不想跟我坐同桌了嗎?你連我也不想看到嗎?”
“嚴涿,你再打架我告訴你我就不理你了。”
嚴涿拖著疲倦的身體,沒有回過身應過聲,他像一潭死水,喚不起一點活力。嚴奎榮前一段時間打來的電話,或許傷透了還年幼,始終對親情懷著眷戀但性子和環境使然始終沒有開口訴說過的他。
嚴奎榮愧疚和卑微:“小涿……爸爸,能結婚嗎?”
嚴涿才明白他被拋下,原來是這麽徹底的,十六歲的他以為習慣了過往十多年的孤身一人,嚴奎榮可憐的請求還是將他推進了更絕望的深淵。
謝奚桃哭的哽咽,上前錘他,拳頭最後又輕輕落下,拉住他沾滿了泥土的校服袖子。
“鹿鹿,我還在這呢,不要再管其他人了,看我,看我行嗎,我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鹿鹿,你看看我,好不好。”
“鹿鹿,鹿鹿……”
滿身傷痕,尚還年少的嚴涿在她的哭聲哽咽拽著他賴皮不走的挽留動作中停下,他轉身看她,沉寂如海的眸子望著她,怔怔半晌,眼眶忽然慢慢紅了,謝奚桃不停擦眼淚的手頓住,嚴涿和她對視,輕笑了一聲,跟著眼淚從黑色眸子滾落。
紅意染上了少年冷白的眼角,青腫的臉頰和嘴角的血痕壓不下他眼裏的濃烈悲傷。
他朝她笑,“桃子,我……真他媽棒啊。”
謝奚桃落淚,面對孤單少年,她心口核仁,也跟著苦得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