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季眠坐在二樓房門口的台階上,等段酌回來。

從早晨直等到中午,等到他空蕩蕩的肚子開始抱怨,他也沒把人等來。

兜裏還有幾枚硬幣,他一邊想去下面買點東西墊墊肚子,一邊又擔心會錯過段酌。

內心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等。

下午兩點,靜謐的樓道乍然傳來一道沉穩從容的腳步聲。

季眠靠在墻上,暈眩的腦袋瞬間精神了,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樓梯拐角看。

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嗒”地踩在了一二層中間的樓梯轉角。

段酌擡起眼皮,看見在他家門口坐得乖巧的少年,眉梢微微挑了下。

季眠一看到他,立馬站起來。

但是因為沒有進食,又猛地站起身,他的身形晃了晃。

還好季眠及時扶住墻,穩住了。

“哥……”

他還是那句話,說得真誠又笨拙:“哥,我想跟著您。”

段酌嘴裏含著根煙,站在原地,不說話。

半晌,他擡腿踏上台階,往上走,一直到季眠腳底下的第二個台階,停下來,語氣不冷不熱:“讓開。”

“……”

季眠默默縮到墻邊,給段酌讓出一條非常寬敞的路。

段酌從他身邊走過,上了樓。

聽到身後鑰匙開鎖的聲音,季眠垂著眼睛,背對著段酌,很難過。

一連被同一個人拒絕幾次,再怎麽說,也做不到厚著臉皮再開口了。

“喂。”身後的人忽然開口。

季眠迷茫地回過頭。

段酌俯視著他,不耐地揚了揚下巴:“進來。”

季眠的心情迅速由陰轉晴,“謝謝哥!”

段酌牙齒輕輕咬了下,很不爽:“我還沒說要你呢。”

“我知道。那也謝謝哥。”

“……”

季眠進去以後,段酌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了。他站在原地,有點手足無措。

段酌撩著眼皮瞧他,眸光淡淡。

少年不知何時換了身正常的短袖長褲,腰身有傷,但仍是直挺挺的。

他生得白凈,站在屋子裏,好像是貴族嬌養出來的小少爺,沒有半點世俗的市井氣。一種連穆語曼都不曾有的“天真”氣質。

跟這裏格格不入。

——長得很礙眼。段酌給出評價。

“哥。”季眠小心翼翼的。

“怎麽,還要我請你坐?”

季眠連忙要找地方坐下來,但又不敢在段酌身邊,目光快速掃了一圈,跑去電視旁邊搬了個矮矮的小圓凳,在段酌對面坐下來。

兩只手放在腿面上,坐姿很乖,像個來應聘的面試者。

段酌:“……”

他可不想當什麽面試官。

“我這人呢,怕麻煩。在我手底下,你最好不要給我找麻煩。”

季眠點頭。

“這是第一點,聽話,守規矩。我身邊不留不聽話的。”

季眠頻頻點頭。

“第二,丟掉你那身臟毛病。”

季眠:“……”

“我保證,以後不會……偷。”季眠在說“偷”這個字的時候,還有些難以啟齒,不願相信那竟然是自己做出來的事。

“第三,你那頭發剃了去。”

“……為、為什麽?”

“沒什麽理由。看不慣年紀小的男的染頭發,醜。”

“我的頭發不是染的,天生就這樣。”季眠抿抿唇,“不過發型……的確是燙過。”

原主五月份特意去理發店燙的,當下最時興的發型。

“哦。剃了。”

“……”季眠只好說:“好的,哥。”

段酌又不說話了。

他銜著煙,繚繞的白煙熏得季眠想咳嗽。他不喜歡這個味兒,怪嗆人的。

但他到底沒敢咳出聲。

“在這一片有地方住嗎?”段酌忽然想起季眠是從幾十公裏外跟過來的,問道。

“沒有,哥。”

段酌沉吟片刻,斂眸思索。

他不是什麽大慈善家,遇到一個流浪兒童就好心讓對方留下來住。但他看得出來,這裏頭有穆語曼的意思。

不知道為什麽,他姐對這小子格外喜歡。

眼下隔壁那棟房子已經全租出去了,這兩棟房裏唯一還能住人的就是這棟樓房的三層。

但是……

段酌實在很不情願跟人住同一棟樓,還是上下層。

好在季眠很識大體,在段酌開口之前就貼心地道:“哥,您不用給我好地方的。我只要有個能睡覺的地方,打地鋪睡外頭也行的。”

“……”

聞言,段酌一張臉黑下來。

這小子拿他段酌當什麽?

他冷聲道:“去住三樓。”

便宜這小鬼了。

季眠眨了兩下眼睛,感激到說不出話來。

段酌一擡眼,就對上季眠那張怔怔的臉,淺棕色的眼瞳,在光底下跟兩顆金色的琥珀似的,一動不動望著自己。

一副要對他死心塌地的表情。

“……”段酌看得眼皮直跳,翻出鑰匙扔給他,冷冷吩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