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舒若, 你可來了,病可養好些了?”夏貴妃關懷的說道,回過頭她又吩咐起宮女, “來人, 加坐席!”
因是款待建康來的世家女們, 崔七娘又是裏頭身份最尊貴的, 直接坐在了夏貴妃左側的下首,算是除了主位最尊貴的坐次了。
但崔舒若一來, 什麽都沒做, 就越過了崔七娘。
她甚至連點余光都沒給崔七娘, 因為前來恭維崔舒若的人就足以將崔七娘淹沒。
崔舒若隨意應付了幾句,旁人也不敢癡纏。即便崔七娘來之前不好好打聽過衡陽公主,現在也能叫她看清楚崔舒若在大齊皇室的地位,足夠受人尊崇。
恭維擁戴崔七娘沒少感受到,但別人多是沖著她五姓七望的姓氏去的, 崔舒若卻不同, 哪怕皇帝現在立時死了,也沒人敢對她不敬。
崔舒若有的是真本事, 立足靠得是她自己。
這種感覺, 像極了崔七娘看待能給自己帶來榮耀的父兄。她仍舊是菟絲子, 崔舒若卻已經長成了大樹。她想報復崔舒若,兩人卻早已不在一個地方,就如同她知道她阿娘柳容的死與阿耶有關, 卻不敢反抗阿耶,不敢和外家翻臉, 因為她所有的穿戴、所有的榮光都來自阿耶和身後的家族。
可悲嗎?
繼鄭家哥哥後,崔七娘再一次在崔舒若的身上嘗到了嫉妒的滋味。偏偏這一回不是她耍手段就能奪過來的東西, 無力感充斥在崔七娘的身體裏。
她只能嫉妒的看著崔舒若光芒萬丈,甚至越站越高。
崔舒若則落座在新的席位上,不輕不重的應付著夏貴妃的討好。沒人知道她好好的突然從公主府裏出來是為了什麽,宴席如何總與她無關的,除非……是想要看夏貴妃丟臉。
人人都知道衡陽公主曾經與夏家夫人與女兒發生過爭執,竇皇後在世時,夏貴妃就鋒芒正盛了,焉知不是因此遷怒?
今日的宴席還是夏貴妃接手後宮事宜之後,親手舉辦的最大一場宴席,要是出了差錯,丟的面可就大了。
任憑底下的人如何在心中猜度,都影響不了上首的人精。
崔舒若的目光掃視四周,連崔七娘都被她望過,嚇得心中一跳,結果崔舒若像不認識她似的,隨意略過,最終定格在右首。
“久聞瑯琊王氏家風清正,教導出來的兒孫各個德才兼備、秀出班行,今日一見,所言不虛。”崔舒若看著對面瑯琊王氏的女兒含笑誇贊道。
這回一起跟來的,除了幾個旁支庶出,就只有崔七娘跟王十九娘是嫡支嫡出,即便在五姓七望的女子裏都是數得著的身份高、品貌好。而崔七娘的阿耶是博陵崔氏家主,身份上比王十九娘要高一點,因此她居左,十九娘居右。
但崔舒若一來,直接就誇起王十九娘,很難不讓人聯想翩翩。
難不成崔舒若是知道了什麽,所以提前來打好關系的?
人人都知道太子妃之位空缺,為此並州本地士族勛貴的女兒們都牟足勁,可比起身份,不出意外該是夏家的女兒,結果建康世家橫空出世,太子妃之外在三人間懸而未決。
崔舒若的偏向焉知不是聖人的意思?
一時間,王氏十九娘成了萬眾矚目的,雖然她本就被形形色色的目光緊盯著,但此刻席下人眼裏的熱切達到了極致,還夾雜著自以為的洞察了然。
王十九娘坐得筆直,縱使腰肢柔軟如柳,亦自有風骨傲氣。
她答道:“多謝公主,然我蒲柳之姿,當不得您如此誇贊。”
她臉上的神情更是不因此而悲或喜,仿佛被人趨之若鶩的太子妃之位於她同妝奩中隨處可見的金銀首飾無甚差別。富麗昂貴,但多到早已不在意。
和王十九娘不同,崔七娘只能勉力維持面色不變,她不想讓人看出自己的失望,故而神態僵硬,瞧著便冷然,似乎瞧不起滿座的貴族女子。
崔七娘也是真的瞧不起她們,但這些念頭不能攤到明面上。
她也未必有多在意太子妃之位,可是論身份,她略高王十九娘一籌,憑什麽王十九娘有望太子妃,自己就不成?崔七娘可以不當,但必須是旁人捧到她面前被她丟棄,而非被動失去抉擇的機會。
崔七娘和她親娘柳容本性極為相似,都有股旁人所不能理解的執拗。
因此如今她的心裏被兩種念頭左右拉扯,一是喜,喜自己和鄭家哥哥還有機會,二是不甘,不甘自己選不上太子妃。就憑崔七娘的性子,都不必等崔舒若報復她,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別扭死,早晚走入窮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