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4頁)
仙嵩公主將金簪慢慢放進妝奩裏,望著銅鏡裏花容月貌的自己,目光怔然,“晉室衰微,四弟的皇位尚不知能做到哪一日,我嫁予趙巍衡未嘗不是件好事。
阿耶阿娘還在汾水受苦,說不準四弟會是晉室唯一血脈,若能護住他,平妻又如何,便是妾也做得。”
她說的輕描淡寫,可蹉跎的卻是一個少女明媚的年華。
在嬤嬤低頭為她難過時,仙嵩公主卻倏然一笑,眼裏的凜冽野心和方才認命一般的自哀完全不同。但這樣的神態轉瞬即逝,嬤嬤壓根就看不到。
是啊,都是皇天貴胄,又歷經波折,即便是個愚鈍的,也會歷練出玲瓏心竅,何況本就不笨,只是長於爺娘的羽翼,被護得太好了。
齊王代小皇帝擬的聖旨一下,不知擾亂了多少人的心。
仙嵩公主起了心思,可新換了牌匾的明郡王府卻依舊安寧,府裏的下人更是沉默規矩,沒一個敢多嘴的。
由此可見,孫宛娘治家的嚴謹。
崔舒若來時見到完全不受影響的郡王府,心中也不免訝然。要是崔舒若面臨接踵而至的事,也不敢擔保能把人管得如此嚴整。
不說府裏動亂,但大抵真沒多少功夫顧得上下人們。
她想起孫宛娘來日母儀天下,是史書載明的賢後,又覺得明了。以孫宛娘的品性,她和趙巍衡真說不準誰堪配誰。孫宛娘不論是嫁給誰,必定都能過得極好。
等崔舒若進了府裏時,孫宛娘正交代下人寄信,不走齊王那邊加急的派送,而是和尋常將士的家書一般,慢慢寄去。
崔舒若湊趣調笑,“三嫂可是給三哥寄信?”
孫宛娘溫和淺笑,輕輕頷首。
崔舒若和孫宛娘不是一般的姑嫂,彼此關系極好,崔舒若倒更像是她的娘家姐妹,因此說起話來少許多顧忌,“也就是三嫂你人好還記掛著三哥,阿耶幾道旨意下來鬧得人仰馬翻,真該好好罵一頓三哥。”
孫宛娘聽崔舒若提起齊王下旨將仙嵩公主嫁給趙巍衡一事時,並無一般女子的嫉妒,更沒有驚慌失措,她臉上的笑容不變,似乎永遠都那麽清淺淡然。
“我信裏說的正是關乎仙嵩公主一事。”
崔舒若不解,“可是好生責罵了三哥一頓?”
孫宛娘慢慢搖頭,“我只叮囑他操心前戰事便可,並州諸事有我。仙嵩公主的住所仆役,我都會一一安頓好,晉室舊臣勛貴怕是都盯著此事,對公主當厚待尊重,我望他回來以後,亦要如此。”
僅說管教仆從,看管田莊產業,這些能做好固然厲害,可更叫崔舒若驚訝的是孫宛娘心平氣和說出這一番話。
未免過於賢惠了。
賢惠冷靜到,甚至給崔舒若一種錯覺,孫宛娘也許沒多愛趙巍衡。
但崔舒若曾親眼見過二人的相處,每一次交匯的目光,都是含情脈脈,舉止默契,一開始就像是老夫老妻一般,也很少見二人吵架。若是有,大多是趙巍衡自己生悶氣,孫宛娘理智平靜,等上一會兒去哄趙巍衡,同他講道理。
二人的相處,崔舒若是沒大看明白,但可以斷定的是他們彼此互相心悅,情深義重。
崔舒若握住孫宛娘的手,眸光緊緊追隨,似乎在擔憂。
孫宛娘則揮退了貼身伺候的婢女,轉而握住了崔舒若的手,含笑道:“你不必擔心,我並非故作隱忍,而是真心如此。
你還記得在我昏禮前,你、我、平娘在一塊時曾言說過的嗎?
女子存世艱難,可我卻一樣有所志向,做個賢德的女子,襄助夫婿立下功績,可內宅打理得再好也難在史書留下只言片語。
我愛趙巍衡,也愛他的志向。情愛固然重要,卻從不是困住人的借口。我不希望他因我而抗拒齊王的旨意,葬送大好前程。我想要的也從不是後宅的一畝三分地,是與夫婿並肩而行。
莫說今日他要娶晉室公主,便是娶各大世家之女,我也絕無二話。他今生能娶的女子眾多,可能與他並肩的獨有我一人,他若翻墻,我便在一旁守著,他若殺人,我便遞刀……
無論是何事,我都義無反顧的站在他身邊。故而他娶再多女子,我都不放在心上。舒若,你懂嗎?”
崔舒若怎麽可能不懂,她甚至覺得孫宛娘說少了,趙巍衡若造反,孫宛娘怕是還會在一旁擊鼓助威、安撫部曲。
是她低估了孫宛娘的心志,甚至擔憂對方會受影響,想著來寬慰一二。
但孫宛娘的反應,怎麽說呢,意想之外,意料之中。能被史書記載的賢後,又怎可能會是為了夫婿要娶公主做平妻就以淚洗面、要死要活的人?
崔舒若甚至毫不懷疑,晉室公主即便出生高貴,也很難仗著身份對孫宛娘頤指氣使,反倒有可能被孫宛娘四兩撥千斤,完完全全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