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7頁)
和北地任何一個商貿不繁的城池都沒差別,相似的建築,除了沿途見不到小販,也沒什麽行人。若非要找出什麽不同,那便是每戶人家的屋檐上都掛著白幡,有的只有一兩掛,有的十幾掛白幡,擠得屋檐都要插不下了。
白幡被冷風吹得呼呼作響,有些甚至纏繞在一塊,莫名淒涼,白幡間互相碰撞的聲響,像極了嗚咽哭聲,又像是死前的低語。
崔舒若不是長於北地的人,對許多風俗不太清楚,尤其並州靠南邊,有些習慣並不大一樣。
“這……”她望著眼前景象不解蹙眉。
魏成淮雖領著眾人,可余光卻時刻注意著崔舒若,她一有疑問,他立即狀若隨意的開口解釋,“那是引路幡,是幽州的風俗,家中若是有人身死,要在屋檐前掛上此幡,亡者的魂魄才能尋到回家的路。”
她聽了解釋,輕輕頷首,可心底卻大為震撼,那些白幡代表的竟是一條條逝去的性命。
明明看到的是白幡,崔舒若卻好似看到了無數鮮活的面龐,他們齊聚,呼朋引伴,親人招呼他們歸家用飯。
那大多是是極為年輕的面孔,笑容燦爛,像是打了勝戰歸家的勇士,還有些年老、年少,都興高采烈著。
崔舒若到底沒忍住,紅了眼睛。
不僅是她,連齊平永這樣自詡武藝高強的七尺壯漢也開始哽咽。
最誇張的是趙巍衡,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硬是把崔舒若的淚意憋回去,她和齊平永對望眼,又一起看向趙巍衡,兩人決定沉默,有個感情過於充沛的哥哥/主公,時常會讓人手足無措。
無妨,讓他哭就是了。
相信他會自我安慰,最後停下的。
魏成淮也滿臉驚詫,但他算是主人家,趙巍衡還帶來了援軍,不好置之不理,只能擡手輕拍趙巍衡的肩膀,妄圖無聲安慰。
不提趙巍衡的小插曲,崔舒若恍惚間也明白了,為何幽州在北地百姓心中地位如此崇高,十室九空,兒郎皆戰死,那是用血換來的尊崇。
在途徑一處安置傷兵、百姓的醫館時,崔舒若不經意瞥了一眼,總覺得有道忙碌的身影十分熟悉,可見她熟練的包紮傷口,四處奔走的樣子,卻又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
耳邊伴隨著醫館裏傳來的斷斷續續痛楚呻|吟,崔舒若怔怔望了許久,才能斷定,自己沒有錯認。
裏頭穿著粗衣麻布,不施粉黛的女子,就是李三娘。
那個嬌滴滴,時刻有二三十人跟隨在身後伺候,動輒要拆人屋子,掘人地皮的蠻橫小娘子,李家三娘。
怎麽會是她呢?
崔舒若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更無法將二人的身影重疊。
魏成淮注意到崔舒若停下步伐,他順著崔舒若的目光望去,頓時了然。
“她變了許多對嗎?有時我途徑此處,也會恍神。”魏成淮走到崔舒若身邊,慢慢開口,“她父兄戰死,曲南被屠,自那以後,她就長住醫館,完全不見過去的嬌嬌之氣。”
崔舒若安靜地望著裏頭,“亂世之下,無人能獨善其身。”
她自詡聰明,但有些事情,驕縱的李三娘卻比她明白得更早,也更快成長。時至今日,崔舒若終於明白,當初自己幫著李三娘離開,為何會有一百功德值了。
因為她救了李三娘一命,若是留在曲南,李三娘也會如她父兄一般,難逃一死。
崔舒若收回目光,最終沒再望去,只輕聲道:“無事了,繼續吧。”
魏成淮見她神色真的無恙,這才安心,繼續帶著他們前往定北王府。
定北王府很早就已經修建,如今光看外頭,依舊是恢宏氣派,進去以後,才驚覺蕭瑟。偌大的定北王府,竟沒幾個人,完全不似齊王府,甚至說得貼切些,除了規制,裏頭的人甚至比不得建康六七品小官家中來得熱鬧。
魏成淮將他們帶到了主院,想請他們稍作歇息。他本應該立即命人端上盛宴,可幽州斷糧已久,下人搜遍府邸,也只找到野菜並薄酒。
幽州並非沒有金銀,可多日圍困下,縱使有錢也難有糧食。
魏成淮只能歉然解釋,但趙巍衡不會怪罪,齊平永身為他的表兄,為表弟難過都是少的,又怎麽會有微詞,至於其余人,不看趙巍衡的面子,也要顧及齊平永。
那可是齊平永唯一的表弟,齊魏兩家,就剩他們倆兄弟了,怕是比親兄弟還親。
薄酒就薄酒,野菜就野菜,人家怎麽說都是傾其所有來招待了,外頭的百姓看著連野菜都不一定吃得上。
於是一個個都大口吃起來,舉起酒就幹了,有酒在,配大魚大肉,還是野草根子,區別不大。趙巍衡則悄悄招手,示意一個管糧草的小官過來,交代了幾句,那小官當即領命拱手,悄無聲息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