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得無念,得無名(28))

太後開始願意去禦花園裏走一走了。折綰總是隨侍左右, 還會對禦花園的花花草草做出品評。

她道:“您看這朵花,看著好像是要枯萎了,但它的根好得很, 只要拿果皮切碎了放幾天,如同漚肥一般,等出了水, 再把這些水倒在花根上, 過陣子它就又能長得好了。”

太後還是第一回 聽見果皮能讓花草起死回生。她感慨起來, “還是你懂得多。”

折綰:“精通此道, 常年學著,做著, 此刻我也敢跟老農比一比學識的。”

太後哈哈大笑。

而後又問起瑩姐兒的事情, “她如今還在宋家住著呢?”

折綰點頭, “她倒是想回去。上回還拉著我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還說這話雖然糙,但細細琢磨起來, 還真自有幾分道理。”

太後高興道:“是個小大人呢。”

折綰:“誰說不是呢?只是父親這回也生了氣。宋家人見父親沒遞話來,便也沒送她們回。”

太後撇嘴, “英國公有什麽好生氣的?”

因對瑩姐兒的觀感極好, 太後不免也對英國公生出七分不滿來, “他就是個掉在權眼裏的。之前我是不願意想這些,可我若是細細計較起來, 當年他可沒少讓鶯姐兒傳話——光是這些,就能讓他喝一壺。”

折綰:“那我去接瑩姐兒回去?”

太後:“讓英國公去接!”

折綰笑起來, “好呀。”

太後拍拍她的手, “我一向講理,但我年輕的時候, 性子卻很直,如今老了,雖然改了很多,但骨子裏還留著些呢,隨時能變成不講理的老太後。”

折綰悶聲笑,“那可太好了,講理的人都吃虧受罪,反而是那些不要臉面的活得痛快。”

太後就感慨,“誰說不是呢。就是鶯姐兒一事,也是我跟你婆母傷心,英國公怕是想都沒想起來幾次。”

折綰便發現了,太後不過於苛責自己後,就轉而探尋起英國公的不好。

她也不是故意這般想的。但她從前想的都是自己克女兒,是個不祥之人,有煞氣——想別人的不是便想得少。

結果如今英國公還要送瑩姐兒進宮,把小姑娘逼得有家不能回,就直接觸及到了她心裏的傷心和怒火,讓她情不自禁地就將矛頭對準了英國公。

她道:“鶯姐兒進宮那天就在哭。”

她對英國公和趙氏有虧欠,一直都是愧疚的,但愧疚了這麽多年,回過神來,自然也能發現他們的不是。

“怎麽就不能對鶯姐兒好一點呢?後來鶯姐兒進宮後,他也不聞不問的,只一味的享受她帶來的好處。”

宮裏面廝殺出來坐穩太後之位,讓皇帝聽之任之的人,哪裏是糊塗的,只是她不願意去想罷了。

她抹抹眼淚,“傳我的話,讓英國公親自去接,否則我也有法子對付他。”

這話不能折綰去傳,太後專門跟玉妃說的。

玉妃琢磨了一會兒,便把玉岫叫進宮,“姿態擺足了。”

如此過了兩天之後,英國公就接了懿旨,臉色慘白的叫上趙氏一塊去宋家接人。

宋玥娘嘚瑟得很,不用玉岫提醒也做足了姿態。

但宋老大人還是得體的,即便心裏得意,但也留了臉面,請了人喝茶。

席面之間由宋老夫人負責陰陽怪氣,他負責打圓場,把英國公夫婦說得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這頓茶吃了一個時辰才停。

英國公徹底沒了臉面,回去就病了,本來想把刕鶴春叫到床前訴苦的,但想到這個兒子已經對自己離心,便又忍住訴苦的沖動,想維持自己僅剩的顏面。

於是一腔怒火發在了趙氏身上。趙氏這段日子實在是憋屈,也不慣著他,“你自己豬油蒙了心,還在這裏怪我做什麽,難道是我讓你這麽做的嗎?”

英國公兩眼無奈看蒼天,“你們……你們一個個的都反了天了,可誰又替英國公府想過呢?川哥兒和升哥兒天資平平,靠他們自己走出一條路來,那英國公府的門楣也別想保住了。”

他用力的錘床,“鶴春還有臉怪我呢,若不是我,他能有今天?能走到哪裏人人都叫一句刕大人?”

他一激動,咳嗽起來,“實在是不孝!”

對這句話,趙氏倒是有些認可。她也覺得大兒子薄情,“是,他是不太孝順。”

可這又能怎麽辦呢?自己生出來的,養出來的,只能受著了。

她恨恨道:“所以說,你之前送她進宮做什麽!”

英國公:“……”

此時此刻,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便是聽從父命娶了趙氏,以至於他這一輩子連個知心人都沒有。

他擺擺手,疲憊道:“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趙氏也不願意待在他身邊。她跟四兒媳婦說,“自從你父親這回病了之後,我就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老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