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6

◎塵埃落定◎

他這般直接問, 趙素芬便也爽快點頭,道:“您是個消息靈通的,十裏八村近來有啥喜事喪事, 誰家娶親誰家嫁人,想來您都曉得。我離開周家村後嫁去了杏花村錢家,前幾日我那男人去平安鎮鄭親家家吃酒,沒曾想在鎮上遭了難,被幾個流氓痞子給搶劫了, 他護著銀子,最後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氣被我那兩個繼子拉回來。”

周族長沉默不言, 坐在堂屋裏的周家人卻是交頭接耳,顯然都聽說了這事兒,但具體細節外人不得知,畢竟涉及到錢琴兒,錢家倆兄弟嘴巴閉得死緊,硬是沒露半點口風, 對外只說爹在隔壁鎮糟了難, 遇到無賴被搶了銀錢,爹不給,才遭了這事兒。

如今趙素芬也是這個說法,倒不是特意給錢琴兒遮掩,這不是擔心被她連累嗎?畢竟她若傳出啥不好聽的名聲,回頭累及到她家桃花可咋整?村裏人一天到晚沒啥談資,就好那口顛倒黑白, 別回頭傳出更難聽的話, 那才真是十張嘴都解釋不清。

“你們也曉得, 我嫁去錢家時, 家裏那兩個繼子都已成婚生子,我一個當後娘的,人家咋可能給我好臉色,不過是上頭有個人壓著,這麽些年日子才得以過下去。”趙素芬笑了笑,曉得和他們說道理說不通,那就直接說重點,“如今上頭那個能壓著他們的人一死,他們兄弟自然容不下我這個後娘,我後頭生的兒子年歲尚小,和當年的滿倉一樣大,說話不頂事兒,也沒人把他的意見放在眼裏。這不,我這個當娘的就又重復了一遍當年的經歷,被人趕出了家門。”

這話說得,周族長臉色有些別扭。

趙素芬就是故意刺他們,她心裏咋可能半點不怨懟?不過是忍著罷了,雖然沒想和他們鬧僵,但抱怨兩句咋了,被他們聯手趕出去的人還不能有氣了不成,撒撒咋了?

她笑呵呵欣賞了一下眾人的臉色,這才繼續道:“他們爹今晨出殯下葬,前腳剛回家,後腳就說分家的事兒,我一個老婆子帶著個小娃子,能說啥?自然是他們說什麽便是什麽。家分了,我一畝地沒分著,老屋也沒我的份兒,就分了些糧食和我自個養的家禽……哦對,還有幾兩銀子。畢竟我給錢家生了個兒子,他們兄弟為了面子,不叫村裏人指著他們脊梁骨罵刻薄未長成的小弟,我這才安安穩穩從錢家出來了。”

聽見她還分了幾兩銀子和糧食,周族長臉上閃過一抹驚訝,她這不是空手回來扒拉大兒子吃白食的?

“屋子沒分到,在杏花村也沒啥親戚,連個落腳的地兒也沒,本來女兒女婿是叫我去他們那兒住,可我還有個大兒子呢,當娘的不去兒子那裏反倒去女兒女婿家,說出去也不好聽不是?我怕誤了滿倉的名聲,若叫外頭不知內情的人知曉,罵他不孝親娘,誤了他事小,若是誤了周家的名聲,我罪過豈不是大了去了?”趙素芬見周族長臉色漆黑,她心裏一陣兒發笑,感覺嘴巴有些渴了。

滿倉一直看著娘呢,見她舔嘴唇,便去灶房給她端了杯水。

周族長哪兒能聽不懂她話裏有話,感情她還威脅上他了,她從錢家分家出來沒地兒去,若是舍了兒子,反而去了女婿家,外人誰得指著滿倉罵一句不孝?畢竟滿倉不再是當年那個話都說不明白只曉得哭的小娃子了,兒子奉養爹娘天經地義,這是孝道,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是一個“不孝”的罪名背在身上,就如她說的,誤了他事小,若是連累了周家村的名聲,那才是大事。

“你這是啥意思,威脅我留下你?”周族長怒不可遏。

“您想多了,我留不留下,可不在您的意思,而是在我兒子滿倉。”趙素芬心裏發笑,面上卻沒表現出來,當初周家人越俎代庖趕她出家門,憑的是啥?憑的不就是她男人死了,滿倉是個口齒不清的小娃子,半點做不得家裏的主,所以才他們說啥就是啥。如今可不同,滿倉已經長大,他就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他做得了這個家的主,他願意讓誰住家裏,只要對方不是十惡不赦人人喊打,誰敢攔著?族長權利再大又如何,他手再長,若不拿出個正經理由,他也沒資格管別人家的家事。

說她水性楊花,她可當著他們的面勾搭人了?

說她要私自賣地,他們可當場抓住她賣了?

趙素芬都不稀得和他們掰扯這些,曉得他們今兒登門沒揣著啥好心思,怕是恨不得再次把她趕出村。不過到底是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裏的人,她也不想把人氣出好歹,日後可還要在一個村裏住呢,擡頭不見低頭見,她硬氣了一會兒,轉頭又開始服軟,看著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周族長,還有坐在堂屋裏的周家人,溫聲道:“在座的都是滿倉的長輩,甚至是滿倉他爹的長輩,是我說話沒個輕重,你們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個婦人計較。不過我話也沒說錯,滿倉是我兒子,我眼下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只能回周家村找他,斷不可能叫他背上個不孝的罪名,耽誤了他的名聲,甚至累及了村裏,日後叫別村人看清我周家人。您也別瞪我,我以周家人自居有啥問題?我好歹給周家生了個兒子,我那早死的男人與您家還沒出五服,若不是我,他這一房便斷了香火,我這功勞您半點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