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4/4頁)

“等等。”商明羨叫住他,“你等等……等會兒。”

按下服務鈴,有傭人上來,聽她吩咐:“把你們負責園藝的叫來。”

商明羨:“你說的已經超過我認識的範圍了,叫一個懂行的來,你會不會覺得這些名字更有意義一些?”

向斐然勾勾唇,“請便。”

過了會兒,園藝師過來了,聽商明羨吩咐:“你聽聽這些名字對不對。”

園藝師點點頭,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十分凝重地聽著。

“枳椇、鐵杉、日本黑松、紅豆杉、日本茶梅、鐵冬青、小葉青岡、香合歡、醉香含笑、沉香、銀木……”向斐然說到這裏,停了下來:“這些都是珍貴樹種,在這裏被養得很好。”

園藝師如見知音,不住點頭。

“花鏡的話,實在種類太多,”向斐然點到為止,不再認下去,只提道:“但那株老樁牡丹,應該在百年以上,十分難得。”

而且牡丹雖然在東省境內有分布,但園藝栽培難度極高,這裏的高溫濕熱天氣並不利於它生長開花,將這在前清民國盛開過的花栽在這裏,不得不說是一種任性和自信。

園藝師訝然,看向商明羨。商明羨嘆出一口氣,笑道:“那是我送的,真沒想到。說實在,當初拍下時對方告訴我它有一百多歲,我根本不信,只是為了送他一個人情。沒想到是我有眼無珠了。”

向斐然頷了頷首:“國色難尋,希望下次可以看到它開花的模樣。”

園藝師一走,商明羨道歉道:“這世界上沽名釣譽的人很多,說實在的,我覺得我們babe很好騙,也可能是長姐如母的心態,總是放心不下。”

“不必介懷,”向斐然倒覺得她太有教養了,“我經常遇到現場要考考我的人。”

一般不理。

商明羨給他倒茶,問:“你這麽聰明,年輕有為,會不會覺得babe不夠聰明呢?”

斐然掀起眼眸:“明寶很聰明。”

明羨十指交扣:“在普通人裏自然是不笨的,跟你們搞科研的比起來,就差得遠了,明卓就常嫌棄我們。恐怕你和babe聊專業問題,她也聽不懂”

“她不笨,”向斐然再度重復了一遍,“她和我說珠寶設計事,我也聽不懂,況且。”

他看著深藍泳池裏遊得自由自在的商明寶,“能讓自己和別人快樂,是最聰明的天賦。”

商明羨愣了一愣。她原本還想問他的家境如何,父母及家族從事什麽,年收入多少,是否覺得商明寶的消費習慣有壓力,對於社會上一些兩性議題的看法。這些問題在初次見面的人面前談起是失禮的、冒犯、尖銳的,商明羨自然懂,但她要看看眼前這個年輕人是怎樣的個性。

在他的這句話裏,她的一切問題都消弭於無形了。

能把藝術搞好的人,無疑是具有高才情、高感染力與表達力的。這是向斐然當晚的感想。

這是一場求婚烏龍,在兩個人同時求婚、拿出一模一樣的同一款對戒時,就連總是波瀾不驚的他也失笑了起來。

歐亨利式的求婚。麥奇的禮物式的求婚。

但是柯嶼的話是那麽動聽。

說,遇到你,是我運氣最好的事。

說,遇到你,愛你,被你愛上,這樣好的事情我生命裏竟然可以擁有兩次。

向斐然比參加競賽時還專注,比聽任何一場學術會議都認真。

很羨慕可以這樣眾目睽睽之下坦然說愛的個性,也羨慕能將愛表達得如此清晰的能力。

一直遊離於現場圈子之外、心不在焉又並不吃婚姻這一套的人,也被這些氛圍代進去了,以至於肩膀被商明寶的眼淚打濕時,他才注意到她哭了。

她身上披著他的西服,頭搭在他的肩膀上,唇抿得很用力,但滾燙的眼淚洶湧,止也止不住。

向斐然擡起手,當著她家裏人的面,擁上她的胳膊,緩慢收緊。

求婚竟有這樣的力量,讓現場的人無一不感動、無一不熱淚盈眶、無一不莊重。婚姻,似乎是一個大集合,不僅是搭夥過日子的人的目的地,是經濟與利益結合的目的地,是財產和關系受法律保護的目的地,也是……相愛的人目的地。

這一點闖入腦海時,向斐然緊緊閉上了眼,攥緊了拳。

他感到一股與這裏格格不入,甚至褻瀆了這個場合的迷茫和痛苦。

求婚結束,煙花與香檳是今晚落下的帷幕。賓客互相道別,向斐然最後一個走。商明寶送他到車邊,只有他們兩個,坡道的路燈照著黑色奔馳,她說著道別的話,明天即回香港。向斐然站在車邊,卻遲遲沒進去。

路燈下,她的身影猝然被他抱進了懷裏。

“你今天哭得這麽厲害,有沒有一分,是為自己而流?”他的氣息染上她耳廓,帶著克制已久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