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5頁)

商明寶愣了一下,用力擡起唇角抿笑,有些尷尬地自我解嘲:“對不起,是以前留下的習慣。”

太想活了,又擔心死,於是故意與命運開些不以為意的玩笑,說些負氣的掃興話,唯恐命運看穿了她內心的真實所想而拿捏她。

向斐然堅定地將商明寶的臉壓向自己頸窩:“紮西車子裏有急救氧氣罐,如果我覺得你狀態不對,我會給你吸氧。相信我,你怎麽來的,我就會帶你怎麽回去。 ”

商明寶“嗯”了一聲,松弛地貼在他懷裏。

向斐然捏捏她的手心:“好了,從現在開始別緊張,放松自己。”

商明寶在他耳邊輕笑一聲:“明明是你比較緊張,我隨口開個玩笑而已,你這麽兇。”

而且氣息還這麽冰涼,弄得好像高反了的人是他一樣。

向斐然什麽也沒有多說,牽她回車內,勒令她安靜坐著不許亂動,自己則拆了個垃圾袋出來,將那些濕紙巾、塑料管和礦泉水瓶都收了進去,繼而翻出一盒萬寶路:“抽根煙,有事叫我。”

紮西也站在懸崖口抽煙,灰蒙蒙的天空下,經幡獵獵作響。向斐然走到紮西身邊,俯身撿了塊石頭疊到瑪尼堆上。他姿態隨意倜儻,商明寶隔著擋風玻璃注視著,猜想他應該常進藏區。

紮西被風吹得勾縮著脖子,見他嘴邊的煙沒點燃,主動說:“向博,用我的火。”

他一手攏起擋風,一手撳下打火機,將火苗湊著遞上去。

向斐然個子很高,紮西一米七幾的個頭在他面前竟有明顯落差。他低下頭,偏過臉,由著紮西敬了這支煙,吸了一口點燃後,掌尖在他通紅皸裂的手背上拍了拍。

這是個非常江湖氣的禮節表達,配上他垂眸的淡然神色及冷酷長相,竟然卻也不違和。紮西心裏忽地想,原來他不是不懂這些,只是懶得。

對人情世故意興闌珊之人,一旦表現出些許的和緩,就容易讓對方受寵若驚。

紮西果然多了些話,主動關心問:“你妻子怎麽樣?”

向斐然從嘴角夾下煙,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

紮西告饒,一雙紋路很重、慣於與形色江湖人打交道的雙眼,看穿了向斐然此時此刻的色厲內荏。他並不是真的生氣,也不是真的警告,至於為什麽明明沒生氣卻還要擺出這副嚴肅模樣,紮西暫時想不通。

他的笑裏有些明知故犯的賴皮意味,伸出粗壯的兩根指頭:“女朋友三個字,老婆兩個字,你不讓我用,那就是妻子。或者按我的叫法,阿佳。”

阿佳是他們這一支藏族人對妻子的稱謂。

向斐然夾煙的兩指隔空點了點他,像是某種警告。

但紮西今天莫名地膽子肥了,得寸進尺起來,“噯”了一聲,“向博,不要這麽嚴格,你喜歡她,她喜歡你,不是阿佳是什麽?我在你這個歲數,孩子都兩歲了!”

“我25.”向斐然糾正他。

“喔!那四歲了!”

“……”

說笑歸說笑,但對於向斐然交代的事,紮西還是認真去做了。趁還有信號,他打了電話,讓家裏人備上熱水熱湯,又命妻子去村口唯一一家雜貨鋪挑一些爽口的水果。

後半程,紮西開得又慢又穩。

向斐然將車窗降了一線,好讓車裏沒那麽悶,又嚴嚴實實地將商明寶的腦袋用帽子捂好。

商明寶躺在他懷裏昏昏欲睡,只覺得路真漫長,陽光周而復始被雲層遮擋,又從山脊上冒出來。她不知睡了幾覺,略微轉醒時,嗅到的是向斐然的氣息,便又能放心地再度昏睡過去。

紮西偶爾從後視鏡裏瞄一眼,發現向斐然的姿勢一動未動,從未變過。

抵達村莊時,已是正午時分。

這是一座坐落在山坳處的藏族村落,四面群山環抱,通水通電通網的日子還沒過過幾年。村口栽果樹,冒綠芽,葉片新亮,灰白的水泥路主幹道與溪流平行,一直延伸到村莊深處。

車還在行駛中,商明寶先被隆隆的水聲吵醒,問:“大下雨了?”

但陽光溢滿車廂,早將米白色皮墊曬得發燙。

商明寶茫然,有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沒有下雨,是溪流。”紮西笑著從後視鏡裏擡起一眼,“你看,你臉色好多了,我們這裏氧氣很足,是天然氧吧!”

商明寶從電子手表上看了眼海拔,果然降到了兩千出頭,她耳朵裏的尖銳爆鳴聲消失了,只有後腦勺連著後頸的那一片還在隱隱作痛。

紮西的房子在村莊末尾,一路沿著水泥路下行,看到一群小孩在路中央玩撲克牌。紮西沒嘀喇叭,從窗戶裏冒出個頭,手掌拍了下車門,用藏語喊:“喂!回家吃飯了!”

坐回車裏時,他解釋:“那個穿紅衣服的,我小女兒。”

商明寶問:“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