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3頁)

等他們一走,向聯喬溫了一晚上的笑意冷卻下來。他不笑時巋然如山,似有黑影傾覆,是可以讓全球時政記者都噤聲的壓迫力。

向斐然與這樣的他沉默地對峙著,一言不發。

最終是向聯喬先開了口:“收拾好,我在書房等你。”

向斐然沒什麽好收拾的,他一切從簡行李輕便,將登山包扔進房間後,他從中拆出一個紙盒,帶著它進了向聯喬書房。

“新年禮物。”他把禮物放在會客沙發旁的茶幾上。

向聯喬臉色不似剛剛難看,語氣生硬地問:“什麽?”

“駱馬毛的毯子。”

駱馬毛的舒適和保暖勝過美麗奴和開司米,算是料質中最昂貴的一種。向聯喬用慣了好東西,尋常禮物真入不了他眼。向斐然幫他拆開了,很大的一張,正好蓋在腿上保護體溫。

向聯喬被他伺候著,由著他將原來那張開司米的毯子拿走,道:“去了美國幾年,也開始華而不實了。”

“明寶幫我挑的。”

向聯喬被他一句話堵住了嘴,臉色很難講。怎麽說呢,BBC的記者也沒把他噎成過這樣。

過了一會,沒事找事地說:“馬上入夏了,你覺得我像是用得上嗎?”

向斐然看他一會兒,搖了搖頭,像是對他這個當爺爺的很失望。

向聯喬警覺:“你搖什麽頭?”

“知道的,說你是教科書級別的外交使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養老院裏脾氣最臭的那個老頭。”

向聯喬:“……”

向斐然幫他整理好,在扶手椅上坐下,身體前傾,兩臂搭在膝蓋上,做出悉聽尊便的模樣:“要罵,還是要問?”

向聯喬看他的姿態就知道罵也是多余。他分明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清楚,一心往南墻上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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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明寶仍是睡夏令營睡的那一間。蘭姨幫她鋪好了床,拉開床頭一格抽屜:“你那時走得早,有幾張畫沒帶走,我都一直沒扔呢。”

商明寶從小跟著小哥哥商陸一起學畫,但她不如商陸的藝術天賦高,又沒那個定力,因此只學了幾年便扔在一旁了。基本功是打得很紮實的,但她只在醫院裏被關禁閉時才會想起塗兩筆。

那是很薄的一小沓紙,彩鉛塗繪,最初的幾幅是明星速寫,後面漸漸變成了花草,但畫得並沒有那麽精細,類散文,形散神不散。

商明寶只覺得親切無比,翻看著,由衷地說:“蘭姨,你人真好。”

蘭姨笑道:“哪呀,反正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我是想萬一你以後放假,又過來找隨寧玩呢?”

說起隨寧,商明寶趕緊囑咐:“千萬別告訴隨寧我來過,否則她覺得我瞞著她回國,要跟我生氣。”

蘭姨不是多嘴的人,也不探究她這理由站不站得住腳,點頭應承下來。

商明寶送走了她,料想向斐然跟向聯喬很久未見,該有很多話要談,便沒著急聯系他,而是先去洗了澡。她沒帶睡衣在身上,穿的是隨寧留在這兒的一身。跟蘇菲報完平安,已近十二點。萬籟俱寂,她心念一動,推開窗戶半扇——

寂靜的院子裏,煙頭紅星明滅,向斐然背對她而站,仰頭看著院子裏的一棵喬木。

不知道那些長輩們睡了沒睡。商明寶不敢輕舉妄動,兩臂交疊著趴在窗台上,撥出電話。

夜風微涼,她問:“在看什麽?”

“相思樹。”

“……騙人。”

“騙你幹什麽?豆科,金合歡屬,常綠喬木,3-10月是它的開花期,現在天黑了,看不清。”

商明寶聽他一本正經的,狐疑躊躇起來:“真的這麽巧?”

向斐然撣了撣煙灰,垂下臉,在話筒邊低聲笑了笑:“怎麽,你覺得我是故意的?”

商明寶這時候賣乖了:“那我以為……”

“我是故意的。”

忽而四方皆靜,只聞相思樹的團簇黃花從枝頭撲簌墜落。

這個院子裏不僅相思樹在開花,夾竹桃也在開,洋蒲桃也在開,藍花楹也在花季,要說專找明黃色的,那在院子的左上角還有一棵黃槐決明,它或許比這棵相思樹更為熱烈、明艷。

他是特意站在了這棵相思樹下,只等她問相思。

“早點休息。”向斐然轉過身,目光隨著院子裏濃郁的香氣浮上樓層,望向他月光下的公主:“晚安。”

商明寶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在聽筒邊輕輕的:“別鎖門。”

她像偷渡的船,乘夜色的風,渡月光的海,停靠在有他的岸。

他的房間裏有他鮮明的氣息,與紐約的那間不同,帶著庭院裏草木的清香。

月光下,商明寶將拖鞋拎在手裏,屈膝跪上床,像魚滑進向斐然懷裏。

不說話,假裝無事發生,閉起眼就睡。

向斐然從淺淺的睡眠中清醒過來,下意識地將人抱緊了,繼而才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