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我爸爸常說,向大使為人清正謙遜,又十分儒雅有魄力,雖然只是幾面之緣,但給剛到美國的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和鼓舞。”廖雨諾一邊飲酒,一邊念叨,“我沒想到Alan還有這樣的關系,他以前從沒提過。”

她說得很動情,但商明寶什麽也沒聽進去,只為“向”這個姓氏有了一秒的心跳波動,以及伴隨而來的漫長的心不在焉。

車窗貼了深色防窺膜,透過玻璃,上東區一幢幢排屋的燈火浮動得很不真切。

怔神間,商明寶目光一動回過神來,托著下巴的手松了一松。

真怪,在這樣積雪未化的隆冬,在這樣富貴顯赫的社區街道上,怎麽還有人……騎自行車?

他穿一件低調的黑色沖鋒衣,拉鏈拉到了頂,掩住小半個下巴,黑色冷帽下,銀色耳塞醒目,一根耳機線隨著騎行帶起的鋒利寒風而晃動。

賓利與他同行不過一秒,便滑過了街角。

高懸路燈下,紛飛鵝毛大雪中,商明寶回眸,只覺得他露在外面的那半張臉淡漠得過分,也自在從容得過分。

她不知道,在她抵達伍家府邸的十分鐘後,這輛自行車也同樣駛入了伍家的前院,剛剛還穿著沖鋒衣的青年,一邊匆匆登上台階,一邊唰地一聲將拉鏈拉到底,露出了裏面一身板正的黑色晚禮西服,與她走近了同一座燈火通明的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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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家所在的樓出自著名設計師之手,十分氣派雅致,自四樓重重帷幔掩著的格紋窗中,飄出現場小型管弦樂隊的演奏聲。

禮賓設在玄關,有一方不小的衣帽間,裏面妥帖地收納了所有來賓的衣物和手袋,各色奢牌羊絨水滑筆挺,稀有皮手袋錯落有致,間雜著數件華貴的皮草。

商明寶脫下外套,將呢子大衣交予傭人保管,繼而與廖雨諾一同轉過屏風,穿過大堂,最終在旋轉樓梯處見到了伍家的兩人。

這一場私宴的東道主是伍家的小兒子。這是他首次主理dinner party,怕他照顧不周,因此他母親才陪他一起在這裏迎賓。

挑高七米的中庭中,水晶燈的風鈴晶管如瀑布懸下,母子兩人一個西裝革履,另一個著寶藍色綢緞晚禮服,臉上笑容俱是上東區標志性的親切、熱絡、無可挑剔。

“auntie,Alan。”商明寶上前問候,被伍夫人熱情親厚地張開懷抱擁了一擁。

“你好久沒出來走動了,Alan真是有面子。”伍夫人道,牽起商明寶的一雙手熱情寒暄,又順道睨了自己兒子一眼。

伍Alan聳聳肩,口吻隨意:“你還是叫我柏延吧,不然我還得叫你babe。”

商明寶的英文名是父母為她取的。她是商家的掌上明珠,以“babe”為名,很恰如其分,但伍柏延不這麽叫她,嫌她占便宜。

商明寶歪了下頭,薔薇色的唇微張,克制住了跟他互嗆的沖動,改為一個招牌性的假笑。

她和廖雨諾算是來得遲的,迎賓已到末尾。傭人引她們上樓梯,伍夫人目送數秒後轉回視線:“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你先上去陪明寶,剩下的那位交給我。”

伍柏延正有此意,但還是問:“他還真來啊?”

今天被邀請的都是他圈內好友,身份非富即貴,不然便是紐約深受追捧的文化藝術名流,只有這最後姍姍來遲的一位他不認識。

或者說,是縱使相逢應不識。畢竟他們只在中國見過一次,那時伍柏延還小,對方卻已經是高中生。

伍夫人撫了撫晚禮裙的領口:“既然是你父親交代的,又發了邀請函,他總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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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碳纖維自行車重心壓低,以極順滑的姿態滑過最後一道街角後,在伍家宅邸前停了下來。

通往伍宅的步汀和台階積了雪,印出客人紛亂的腳印,又被新的落雪覆蓋。

向斐然長腿微屈支地,輕輕籲出一口氣後,擡腕看表。距離邀請函所寫時間還剩十五分鐘。

他將車子在滿院豪車間停好、上鎖,隨著登上台階的步伐,將沖鋒衣順勢剝掉。

為免騎行過程中西服打褶,他並未系扣,此時他一邊步履匆匆,一邊擡手,符合禮儀地將西裝的一粒扣扣好,又一把摘掉頭上冷帽,露出蓬松黑發。

伍家的禮賓目睹了全程,神情微妙。等人到了跟前,他克制地、用無懈可擊的禮貌微笑說:“先生,請出示一下邀請函。”

這不能怪他,畢竟他還沒見過穿北面來赴宴的。

向斐然搬進新公寓不過數月,一直懶得同步地址給國內,因此伍家也無法給他寄送紙質邀請函。聽到要求,他神色淡定,並不覺得被冒犯,而是點開郵箱,從「已刪除」中找到了那封信函。

將手機推給對方看時,他的兩指輕壓著,由不得人不注意到他指節修長而骨廓清晰,莫名地給人感覺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