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第2/3頁)

姬典明知他沒有實言,卻不能當面指出,反而要出言安慰。否則地話,今日就要兄弟反目,此後難以挽回。

“我知歲弟忠心,盛弟脾氣耿直,一時口不擇言,切莫放在心上。”姬典一邊說一邊瞪向王子盛,要求他向王子歲道歉。

天子擺明態度,心中再不情願,王子盛也只得低頭。

和王子歲不同,他選擇留在上京,必然要適時退讓,不能隨意抗旨。

“我之過,歲弟海涵。”

“我亦有不足,才會引發誤會,望兄長不怪。”

看到王子盛的不情不願,也看到他被迫低頭,王子歲愈發慶幸先一步請下詔書,不久後就能離開上京。

王城如同一潭死水,沉溺其中,只有下墜一條路。反之,脫離這片泥淖,方知天地廣闊,才能奮發有所作為。

想到祭祀中的變故,思及倒在風中的王旗,王子歲垂下眼簾,壓下心底異樣,打起精神應對天子。無論對方問什麽,他都是含糊以對。實在推脫不過,便說得模棱兩可。

漸漸地,他的立場脫離王族,正向諸侯無限靠攏。

王子盛看到這一點,天子同樣一清二楚,卻是無能為力。

這一變化比林珩預期中更快。

兩名王子的選擇昭示著上京王族不同的命運,要麽掙脫於外,舍棄在王城的一切;要麽局限於內,與這座城池一同腐朽沒落。

時間過去許久,王子歲始終不松口,姬典只能放棄。

“陛下有傷,需早些休息,臣告退。”趁對方現出疲色,王子歲起身告辭。

看出他鐵了心,知曉挽留無用,姬典嘆息一聲,擺了擺手,默許他離開。

王子盛心有不甘,但見天子的態度,也只能起身退出大殿。

兄弟倆一前一後走出殿門,直至邁下丹陛,始終不言不語,與對方全無交流。

待行出宮門,即將登上馬車,王子盛才轉頭看過來,不善道:“今日之事,我記下了。”

“兄長的記性素來好。”王子歲隨意道。

“牙尖嘴利。”王子盛一甩衣袖,冷笑道,“日子還長,爾當好自為之!”

“借兄長吉言。”王子歲故意曲解,氣得王子盛七竅生煙,卻拿他沒有辦法。

口舌上占不到便宜,王子盛憋了一肚子氣,幹脆落下車門,命令車奴速行,眼不見心不煩。

目送馬車行遠,王子歲收回視線,安坐在車上,敲了敲車壁:“行。”

“諾。”

車奴揮動韁繩,馬蹄聲響起。

車軸轉動,車輪壓過路面,碾碎地上的土塊。

王子歲坐在車內,思緒逐漸飄遠,想到前後兩撥飛騎,篤定與廢王脫不開幹系。

“越王狠辣,楚王兇蠻,晉王、齊王虎視眈眈,廢王仇惡加身,如何能活。”在他看來,自廢王離開上京,下場便已注定。

如果已經得手,事情早該傳開。迄今沒有消息,莫非中途發生變故?

懷揣著疑問,王子歲陷入沉思。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短短數日時間,他整個人如脫胎換骨,思考的角度徹底顛覆。

最顯著的一點,提到廢王時,竟如想起一個陌生人,生不出半點親情,漠然到使人心驚。

馬車穿過長街,在夜色中回到城東。

巡街甲士遇見,集體讓至一旁,直至車輛行遠,才列隊繼續出發。

城池之外,楚煜的車駕再度行進晉軍大營。

火把熊熊燃燒,錯落在帳篷之間。火光照亮整座營盤,黑夜如同白晝。

巫躺在帳篷裏,雙腿無法移動,僅能憑聲音猜測來者身份,卻無法親眼證實。

就在他心存疑惑時,帳簾掀起,良醫捧著藥碗走進來。

“巫老,該服藥了。”

藥汁濃稠,散發出刺鼻的苦味。巫卻面不改色,接過來一飲而盡。

“帳外是誰?”他放下藥碗,開口詢問。

“越王車駕,還有越國令尹。”良醫坐到榻邊,探手為巫把脈,檢查他的傷勢,熟練地為他換藥。

“越王,令尹。”巫深鎖眉心,思量晉越兩國同盟。回想之前蔔讖,晉王平靜的神色,不免心生猜測。

既非無欲無求,便是早有籌謀。

果真如此,這上京的天注定要變,只在時間早晚。

“扭轉乾坤,顛覆日月,大仇得報,我自能去見先祖。”巫喃喃自語,在一旁的良醫聞言,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擡頭看向巫,發現老人已經睡去。

回想近日來的種種,良醫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躡手躡腳地收拾起藥箱,正想走出帳篷,忽然又改變主意,回身坐到榻前,緩緩呼出一口氣。

燈光搖曳,良醫下意識擡頭,不覺心頭劇顫。

本該熟睡的巫睜開雙眼,正平靜地看向他,目光陰冷。

良醫猛然意識到,假使他沒有改變主意,走出這座帳篷,注定是死路一條,絕活不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