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第2/3頁)

“毒在酒中,不能使人當場斃命,但能使人日漸虛弱。”執政長子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無法繼續說下去。

他的兄弟用力撐住他,接過他的話繼續說道:“晉烈公,越靈公,楚桓公,齊威公,四大諸侯連續薨逝,乍一看無甚瓜葛,仔細思量,不覺時日太近了些嗎?”

若言喜氏兄妹動搖天子權威,使君臣離心,執政兒子的這番話無疑是要摧毀上京根基。

今上密謀行刺諸侯,先王竟在宮宴上下毒。本是招待諸侯的饗宴,不承想淪為奪命的陷阱。

真可謂一脈相承。

“一派胡言,汙蔑先王當罪……”天子掙紮著開口,怎奈力量不濟,又一次被侍人阻攔。

侍人壓住他的手臂,虎口恰好箍在傷處。壓力使然,麻木不再,劇痛再次襲來,天子發出一聲慘叫,栽向堅硬的矮榻。

侍人的舉動極其無禮,實為僭越。在場之人卻無一出聲,包括天子的三個兒子以及混在貴族隊伍中的王族,全都是驚恐萬狀,陣陣毛骨悚然。

毒害四大諸侯,何等駭人聽聞。如果事情屬實,簡直是捅破了天。

上京本就勢微,再出今日之事,不僅是王權衰落,怕是做個傀儡都要提心吊膽。

“口說無憑,你有何證據?”林珩身體前傾,額前的旒珠輕輕搖曳,眉染墨色,眸光森冷。

“有。”執政長子再次開口,一口氣道出家中暗室,“入宅,進後廂,西墻有石磚,移走,有暗門通地下,證物盡在其中。”

“來人,去搜。”林珩下達命令,沒有片刻猶豫。

一隊晉甲行出隊伍,同一時間,越軍、楚軍和齊軍各分出數十騎,和晉甲同時行動。

事關四大諸侯,無論彼此間有何仇怨,此時必須共進退。

數百甲士離宮,直奔城東貴族坊。

執政兩子不再開口,而是靜靜等待甲士歸來。屆時,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天子癱軟在矮榻上,已經不再試圖掙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番話的真假。當年謀害晉烈公等人的毒,如今仍藏在王宮,在王族內代代傳承,只需搜宮就能找出。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卻又異常短暫。

很快,四國甲士去而復返,一同帶回的還有大批木箱。

箱中裝滿竹簡、絹和獸皮,除了記載當年宮宴,還有自平王以下的諸多秘聞,關系歷代天子,一旦公之於眾,勢必引得天下大亂。

“君上,證據在此。”智澤從箱中取出竹簡,呈至林珩面前。

楚煜等人也拿到證物,正在逐一翻看。

“申國黎氏擅制藥,唯其能解此毒,只是後患極大,解藥易成癮,與毒無異。先王不放心,秘使人賄楚國氏族,誘楚國攻申,盡下其國。並設法滅黎氏全族。唯有一女嫁入智氏,上京鞭長莫及,才得以保全。”執政長子自幼聰慧,能過目不忘。凡箱中證據,他能全部復述,一字不差。

“還有喜氏,當年宮宴之上,喜伯察覺端倪,心存懷疑。為杜絕隱患,先王派人秘密入中山國,縱容氏族做大,今上更對氏族竊國不聞不問,反將喜氏困在上京。喜氏全族只剩下一對兄妹,亦有宮中手筆。”執政次子接過長子的話,將秘聞和盤托出,不留絲毫余地。

此時,林珩等人已翻閱過證據,包括詳實的記載、口供還有物證,不容半分抵賴。

“晉君,這些可能換我父入葬,我族全屍?”兄弟倆站立不穩,隨時將要倒下。

林珩合攏竹簡,簡頁碰撞,發出一聲輕響。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看向楚煜:“越君以為如何?”

“可。”楚煜頷首。

得到肯定答案,林珩才將目光移向兩人,道:“允爾等所請。”

“謝侯伯。”兄弟倆長舒一口氣,相攜著走到執政身邊,勉強為執政整理衣冠,合攏他的雙眼。

他們的族人停止哭泣,在越甲放開手後,陸續聚集到兄弟倆身側。

眾人靜靜看著這一幕,無一人出聲,也不曾上前制止。

“我族大罪,不容於天地,恐被鬼神厭憎。血脈絕於今,如父親所言,實為報應。”

說話間,執政的兩個兒子扯下腰間玉玦,在地面撞碎,反握碎片劃過頸項。

裂口邊緣並不鋒利,兩人使盡全力才劃出極深的傷口。

鮮血噴湧而出,玉玦脫手。兩人眼中的光逐漸泯滅,一前一後倒地斃命。

繼兩人之後,在場族人全部自戕,無一求饒,無一存活。

林珩信守承諾,命人將屍體移出王宮,送往城外入土。

地上血跡未幹,流淌大片暗紅。

林珩步下玄車,踏過飛濺的血痕,彎腰拾起王印。繼而轉身走向丹陛,停在天子面前。

“穆王年間,三歲大旱,五谷不收,民饑,餓殍千裏。王稱己有罪,不及萬夫,萬夫之過,在王一人。其仁義厚德,萬民敬仰,諸侯歸心。”林珩站在矮榻前,無任何不敬,也不曾現出攻擊性,卻給予對方無窮壓力。使天子神經緊繃,好似一根拉到極限的繩索,隨時將要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