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2/3頁)
見到同伴的慘狀,其余人再不敢猶豫,遵照匠人的吩咐下水,動作比先時快了一倍。
甘究和甘慶率領的船隊先後靠岸,兩人走下船頭,前來國君駕前復命。
“君上,臣幸不辱命!”
楚項對兩人頷首,目光掃視船隊,繼而眺望河對岸,未見任何異常。他不由得皺緊眉心,疑心自己草木皆兵,擔憂太過。
外出的騎兵陸續歸來,回稟方圓數裏不見人蹤,更不見晉軍的身影。氏族們也逐漸放松,不如先時緊張。
大量船只停靠,代替橋墩撐起木板。
奴隸在水中牽引繩索,因水溫太低,都是面色蒼白,手指哆哆嗦嗦,隨時可能沉入水底。
半數浮橋竣工,上軍整裝待發,列隊踏上橋面。
就在這時,頭頂流雲悉數散去,蔚藍晴空一碧如洗。
風變得更冷,呼嘯刮過曠野,卷起廢墟中的土塊和碎石,不停向前滾動。
三百年前,野國都城臨河而建,隨著河道拓寬,河岸距城墻越來越近。
現如今,城墻早已經倒塌,只余下垣橫亙。不規則的土塊隨風翻滾,落到奴隸腳下,不經意間被碾碎,未引起任何注意。
風越來越強,自西向東卷過河道,掀起成排的水浪。
圖騰旗撕扯在風中,獵獵作響。
風中裹著泥沙,不提防撲上面門,楚軍被吹得睜不開雙眼。
楚項舉臂遮擋眼前,頭頂忽然罩下暗影。
他心頭一動,下意識擡頭望去,湛藍天空中,一只蒼鷹展開雙翼,掠過大軍上方,在高空振翅盤旋。
“不似野禽。”
耳畔傳來令尹的聲音,楚項猛然一驚,不安縈繞在心頭,焦躁如滾水沸騰。
他握緊長戟,選擇聽從對危險的直覺,不顧凜冽的狂風,高聲下達命令:“退後,不要渡河!”
部分楚軍已經踏上浮橋,正急速向前奔跑。聞言行動不一,有人撞到一起,接連落入水中。
氏族們滿心不解,紛紛看向楚項:“君上,為何下令停止過河?”
“我……”
一個字剛剛出口,楚項望向河對岸,陡然間臉色大變。
眾人驚異不定,隨他一同望去,就見廢墟間立起戰旗,偽裝被掀開,大量晉軍從藏身處出現。
這些晉軍手持強弩,箭頭被點燃,火光明亮刺眼。
廢墟後傳來車輪轉動聲,小山一般的拋石器被推出,一罐罐火油裝入木兜。
軍仆掄起木錘,用力砸下機關。
木杆翻轉,油罐淩空飛出,大部分砸向河道,罐身當場碎裂,火油潑灑而出。少數落向對岸,一只恰好碎在楚項車前。刺鼻的氣味擴散開,戰馬受到驚嚇,當場人立而起,發出暴躁的嘶鳴。
火罐剛剛落下,箭雨就尾隨而至。
凡是沾染火油的船只和木板,只需一點火星,就能躥起數米高的烈焰。
火焰封堵橋梁,橋上的楚軍進退不得,只能咬牙跳入水中。
他們沒有遊向大軍,反而咬著武器遊向對岸,雙眼充斥兇光,各個悍不畏死,好似染血的兇獸。
火油遇水不滅,在河中豎起火墻,猶如天罰。
車奴奮力拉拽戰馬,卻未能讓車停住。
楚項果斷跳出戰車,單膝跪地穩住身體。
他擡起頭,眼見受驚的戰馬一路狂奔,帶著戰車沖入河道,控制不住落入水中,眨眼被河水吞沒。
“君上!”
楚國氏族大吃一驚,迅速向楚項靠攏。
“寡人無事。”楚項站起身,命甲士牽馬,手中倒提著長戟,握住韁繩一躍而上。相隔燃燒的火墻,他目光微凝,捕捉到出現在對岸的玄鳥旗。
“晉侯!”
玄鳥旗下,林珩按劍立於車上。
他未著袞服,而是身披玄甲。眺望對岸的楚軍,果斷擡起右臂:“弩!”
國君一聲令下,左右兩翼的弓兵同時控弦。
嗡鳴聲連成一片,箭雨鋪天蓋地,黑壓壓砸向對岸的楚軍。
經歷過最初的混亂,楚軍迅速鎮定下來。氏族們各司其職,遇箭雨並不驚慌,高聲喝令挺起盾牌。
“盾!”
強悍的甲士快速集結,雙臂挺起獸首巨盾。
盾牌上寬下窄,邊緣互相嵌合,組成銅墻鐵壁,抵擋飛落的箭矢。
“保護君上!”
破風聲中傳出大吼,楚軍悍不畏死沖到楚項身前,以盾牌和兵器格擋箭矢。
箭雨太過密集,防守固然嚴密,仍有部分穿透縫隙。
持盾的甲士接連死傷,楚項放開韁繩,雙手挺起長戟,橫掃飛落的箭矢,撞擊聲不絕於耳。
晉軍的箭鋒利無比,能破甲胄;楚軍的盾強比金石,難以撼動。
晉軍連發三波箭雨,楚軍固有損傷,遠不至於傷筋動骨。
在箭矢的射程之外,楚軍推出百余輛大車,車上蒙布掀開,赫然是成排的巨弓,箭矢堪比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