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第2/3頁)

各國探子聞風而動,大多偽裝成商旅,千方百計潛入肅州城刺探,再將情報送回國內。

其中以齊國商人最為活躍。

這一日,蒼金的馬車穿過長街,途經商坊,遠遠望見蒼保和蒼化。

“父親,仲父。”

聽到蒼金的聲音,蒼保和蒼化一起轉過頭,擺手示意他不要靠近,又指了指不遠處的甲士,後者正反扭住幾名商人,強行將其拖出商坊。

猜出是在抓捕探子,蒼金果斷收回腳步,命車奴繼續前行。

馬車離開商坊,一路駛向晉侯宮。

蒼金是奉召前來,在宮門前下車,向甲士出示官印。

不遠處停有一排馬車,蒼金的視線不經意掃過,發現其中一輛十分特別,觀形制分明是來自上京。

蒼金目光微閃,遇侍人在門前等候,當即收回視線,邁步踏上宮道。

正殿內,林珩高踞上首,晉國九卿分坐兩班。

介卿刁完立在大殿中央,捧出天子詔書,卻不見晉侯起身,兩旁氏族也是紋絲不動。

他的心猛然一跳,額頭冒出冷汗。

“晉侯,請奉詔。”刁完硬著頭皮開口。

殿內許久無聲,眾人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刁完汗如雨下,想起刁泰在晉國的遭遇,禁不住牙齒打顫。

看到他的表情,林珩發出一聲輕笑,身體微微前傾,單手支著下巴,開口道:“天子有何旨意,介卿無妨直言。”

聲音入耳,刁完擡眼望向上首,旒珠遮擋下,看不清晉侯的眉眼,只能看到他嘴角的笑,沒有絲毫溫度,只有無盡的冰冷。

萬般無奈,刁完只能展開詔書當殿宣讀。

此舉不合禮儀,殿內卻無人在意。

隨著詔書內容落地,氏族的目光鎖定刁完,眼中殺氣騰騰,壓力如有實質。

汗水模糊視線,他無法再讀下去。雙手攥緊竹簡,用力到指關節發白。

“責晉無禮,囚押楚使?”林珩的聲音傳來,隔著半座大殿,竟有幾分縹緲。

刁完忐忑難安,聲音哽在喉嚨裏。

眼見林珩站起身,一步一步邁下台階,他雙腿開始發抖,幾乎要站不穩。

袞服刺繡金紋,玄鳥振翅欲飛。

流淌的金輝絢爛奪目,似利刃刺傷雙眼。

一陣衣袂摩擦聲,林珩停在刁完面前,袖擺輕振,如夜色彌漫。

他擡起手,掌心翻轉,袖擺壓上手腕內側,上面的刺繡栩栩如生,工藝精妙絕倫。

刁完無心贊賞匠人的手藝,他愣愣地看著這只手,想到林珩的霸道鐵血、殺伐果斷,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出於對危險的直覺,他沒有片刻遲疑,雙手奉上詔書,哪怕此舉極不合禮儀。

但觀天子所為,實無立場指責晉侯。

林珩展開詔書,迅速瀏覽全部內容,怒極反笑,單手提著詔書返回寶座,對九卿道:“天子斥晉無禮,言女公子樂拒楚項,言辭不妥,多有挑釁。責我國囚楚使,命寡人向楚賠罪。”

“豈有此理!”

聽完全部內容,群臣怒不可遏。

饒是沉穩的雍楹,此時也怫然不悅,對天子的偏袒憤怒不已。

“楚無禮在先,豈能惡人先告狀,顛倒黑白!”

“斥女公子言辭不妥,怎不言公子項行事無狀,蔑視晉國!”

“囚楚使,哪來的楚使?”智淵看向臉色發白的刁完,目光陰沉,“楚從未遣使,只派甲士遞送國書,人現在肅州,介卿可要親自看一看?”

“楚恣肆狂妄,蔑我晉國,殺君上派遣之人,更縱兵焚我國邊塞。天子不問其罪,反偏聽偏信,責問我國國君,何其昏聵!”雍楹直言不諱,言詞犀利,比雍檀更勝一籌。

刁完再也承受不住壓力,臉色一片慘白。

他崩潰地伏身在地,顫抖著聲音說道:“仆只聽命行事,對君侯絕無不敬,望君侯不罪!”

他知曉此行兇險,但不得不來。

刁泰在獄中自戕,死前留下血書,言執政害他,徹底得罪了執政。天子與執政有嫌隙,卻無意反目。刁氏夾在中間,日子愈發難熬。

這次楚國上告晉國,天子不經詳查,直接下旨申斥,勢必惹惱晉國。滿朝文武都知此行九死一生,禮令更是托病,苦差事最終落到刁氏頭上。

刁完繼任介卿,被趕鴨子上架。

他事前已做好準備,只是萬萬沒想到,天子詔書竟然更改,措詞更加嚴厲。一旦晉侯動怒,他定是有來無回。

或許這就是目的。

電光火石間,刁完如醍醐灌頂,意識到自己早淪為犧牲品,從踏出上京的一刻就被視為死人。

他不想死!

“君侯,君上,仆願效忠君上,唯求君上開恩!”刁完已顧不得許多,他寧願舍棄顏面,也不想淪為別人手中的棋子,“仆離上京時,詔書內容分明不是這樣,有人要害仆,不,是激怒君上,要害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