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第2/2頁)

騎士勉強站穩,不小心按到傷處,一陣呲牙咧嘴。

甲士攙扶起他,見他被揍得淒慘,非但沒有同情,反而幸災樂禍。

他們分屬不同將官麾下,彼此早有不和,時常針鋒相對。如國內林立的氏族一般,公子項麾下軍隊也非鐵板一塊,爭執鬥毆不鮮見,遇戰卻總能大勝,稱得上一件奇事。

“嘶……呸!”

騎士發出冷嘶,張口吐出汙血,血中包裹著一顆斷牙。

沒時間惋惜掉落的牙齒,他按住甲士的手臂,盡可能將話說得清楚:“速報公子,晉女拒婚,書信辱公子。晉侯派胡騎沿途張揚,多國已知!”

“什麽?!”甲士大吃一驚。

“速,不能耽擱!”騎士連聲催促,滿面都是焦急。

心知此事非同小可,甲士不敢耽擱,當即命人扛起騎士,大步向楚侯宮奔去。

在他們身後,人群一片嘩然。

公子項欲聘晉室女,事情早已經傳開,國人、庶人皆有耳聞,南境諸國也陸續聽到風聲。

這才過去幾日,就傳來晉室女書信拒婚,晉侯還命胡騎大肆宣揚!

“晉竟派胡騎,簡直是欺人太甚!”

“奇恥大辱!”

“伐晉!”

“必要與晉人不死不休!”

楚人越說越怒,群情激憤,無不義憤填膺。

庸和死士置身事外,看著楚人的樣子,眼底閃過不屑。

公子項挑釁在先,君上不過以眼還眼,一報還一報,何言欺人太甚?

上門挑釁晉國,既要利用又要輕蔑,簡直是癡心妄想。楚國也該嘗一嘗踢到鐵板的滋味。

隨著騎士入城,晉室女拒婚一事在城內傳開,一同傳開的還有女公子樂之名,以及她拒婚的理由。

“君老,我少。”

“晉楚大仇,至紀州城,必踏血而入。”

消息持續擴散,事情快速發酵,楚人倍感羞辱,無不火冒三丈,眥目欲裂。

這個關頭,來自晉國的胡騎竟大搖大擺出現在紀州城外。

他們專為激怒公子項而來,壓根不怕死,行事出格放肆,直接在城門下大喊:“聞公子項仰慕我國女公子,奈何不為配。君上命我等前來,專為給公子項帶話,為全仰慕之情,何不引頸就戮,博女公子一笑?”

“敢否?”

“公子項敢否?”

胡騎不入城,策馬在城外來回奔馳,重復林珩之言,不忘穿插林樂的拒婚理由。言辭直白,對公子項大加嘲諷,將楚人自傲的勇猛果敢撕成碎片,丟到地上踐踏。

他們故作猖狂,絲毫不懼怕城中的楚甲,甚至期盼著對方動手。

出發之前,他們就曾在部落立誓,一定會完成使命。

如果他們死在紀州城,就是部落的英雄,會被族人世世代代牢記,這是勇士最高的榮耀。

懷抱著必死之心,胡騎愈發恣意,對公子項大肆嘲諷。

可以想見,今日事情傳出,公子項必定顏面掃地,楚國也會被諸侯看輕,因此事淪為笑柄。

“敢否?”

在胡騎又一次發出嘲笑時,城頭的楚甲終於忍無可忍,淩空放出一箭。

箭矢破風,卻未射中胡騎,而是擦著胡騎的頭頂飛過,斜插入地面。

甲士還想再開弓,卻被甲長按住手臂。

“為何?”甲士憤懣不解,就見甲長向身後示意。

甲士轉過頭,一名侍人手捧竹簡登上城頭,目光掃過眾人,道:“公子項有旨,射殺來人,一個不留!”

聲音落地,楚甲登時目現兇光。

“領命!”

少頃,箭矢如雨飛落,呼嘯著砸向胡騎,將騎士與戰馬一同釘在地上。

楚弓之強,可見一斑。

“斬其首,斷其四肢。頭顱封匣,隨此書一並送入晉。”侍人繼續道。

甲士領命步下城頭,揮刀砍下胡騎的首級,單手提起返回城中。

在他們身後,一陣秋風掠過,掀起大片沙塵,覆蓋流淌的猩紅。

不少商人親眼目睹這一幕,事情無法隱瞞。南境諸國獲悉情報,君臣聚集商議,皆感到局勢緊張,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與楚接壤的越已經先一步行動,在邊境部署重兵。

大軍向邊境開拔時,一只信鳥飛入禹州城,振翅掠過街道上方。

信鳥飛進越侯宮,在正殿上方盤旋兩周,找到敞開的窗口,如一道流光飛了進去。

殿內縈繞暖香,輕幔垂掛,隨風輕揚。

漆金屏風前,楚煜手捧一卷畫冊,正聚精會神看得認真。

在他周圍散落數只木箱,箱蓋敞開,裏面的竹簡和絹大多取出,部分堆在案頭,部分隨意摞在一旁。

信鳥飛入殿內,振翅聲引來他的注意。

他擡起手臂,信鳥收起雙翼飛落,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楚煜解下信鳥帶回的木管,管身有蠟封,上面的圖案十分清晰,赫然是一枚玄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