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第2/3頁)

“你是越人!”

尢厭既沒承認也沒否認,他緩緩勾起嘴角,下半張臉在笑,目光卻異常冰冷,詭異陰森,與平日裏判若兩人。

“刁介卿,我是何人,同你關系不大。你現下應該關心執政重歸朝堂,你之前的作為必被提及,即便是殺雞儆猴,執政也不會放過你。所謂斬草除根,刁氏也不能幸免。”

“你是何意?”刁泰沉聲道。

他使晉歸來,數次挑撥離間,使天子和執政間的關系急劇惡化。

不久前事發,他被天子下獄,一直關押在牢房,無人進行審問。

依照他對天子的了解,真有心處置他,早就奪爵驅逐,絕不會等到今日。最大的可能就是天子疑心難消,表面要嚴辦他,實則對執政從未打消戒心。

保持這個信念,他始終不曾放棄希望。然而尢厭今日前來,徹底打碎他的期盼。

“刁介卿,你是聰明人,應該知曉事情後果。”尢厭看著刁泰,不緊不慢說道,“以執政的手段,不會容你繼續平安。是否供出幕後主使,你都必死無疑。以命最後一搏,或能保全家族。端看你如何選擇。”

刁泰低下頭,凝視手指上幹裂的血痕,許久沒有出聲。

尢厭沒有催促,平靜坐在對面。

火把立在兩人身側,火光跳躍,煙氣攀升。火焰倏地膨脹,中心處發出一聲爆響,驚醒沉思中的刁泰。

“如何做?”他擡頭看向尢厭,沙啞開口。

尢厭向前傾身,單手按住他的肩膀,附到他耳邊道出一番話。

刁泰臉色慘白,完全失去血色。

“非此不可?”

“然。”

“我死後,家族能保?”

“七成。”

“我如何信你?”

“信與不信,做與不做,全在介卿。”尢厭收回手,笑容冰冷,“就算刁介卿供出主使也無妨,屆時,刁氏會徹底湮滅,雞犬不留。”

刁泰手腳冰涼,霎時間如墜冰窖。

看著尢厭,他不免心生怒火,惡聲道:“喜烽可知你是越間?”

“我是何身份,同樣不重要。”尢厭回到原來的位置,好整以暇說道,“刁介卿莫非忘記喜氏本為中山國宗室,遇氏族叛亂竊國,舉家奔逃上京,求天子主持公道。結果如何?”

聽尢厭提起中山國,刁泰臉色驟變。

“天子尋借口搪塞,拖延數月不聞不問,最終竟冊封叛亂的氏族,使喜氏失去國祚,宗廟也被推倒。這其中,當時的介卿和政令功不可沒。”尢厭看著刁泰,輕聲說道,“據悉中山國氏族送入上京十車金,有三車在介卿府上。認真算起來,喜氏和刁介卿祖上有大仇。”

滅國之仇,奪家之恨。

喜氏對歷代天子忠心耿耿,卻被氏族奪權竊國,天子還下旨冊封,讓他們如何不恨!

“比起我是否是越間,家主更想介卿一家族滅。從我之計,刁氏才能留存血脈。介卿以為如何?”

尢厭輕聲細語,語速不緊不慢。

刁泰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定格在一片空白。

他終於明白,自己沒有第二種選擇。

“我明白了。”他勉強坐正身體,直視尢厭,“我依計行事,望你也能信守承諾。”

“那是自然。”尢厭拿起火把,遞出剩下的解藥,旋即站起身,準備離開囚室,“執政病情大好,明後日就能上朝。不想事情生變,刁介卿最好快些動手。”

“我知道。”刁泰握緊陶瓶,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尢厭又看他一眼,沒有再多言,轉身走出牢門。

牢房外,兩名牢奴在左後等候。

尢厭對兩人示意,又朝門內指了指。牢奴連連點頭哈腰,諂媚笑道:“您放心,一定辦好。”

“事成之後,另有重賞。”尢厭拋給牢奴一枚金,沒有在走廊久留,快步走出暗牢,消失在夜色之中。

囚室內,刁泰枯坐許久,終於有了動作。

他打開陶瓶,一口氣吞盡藥丸。其後打碎瓶身,用碎片劃破掌心,以手指蘸血在墻上寫下一行字:執政結王子害,我知其秘。

最後一個字,他故意寫得扭曲,遺落兩筆。

待血跡洇入土墻,染血的掌心重重壓下,覆蓋一個血手印,觸目驚心。

做完這一切,刁泰以碎陶片橫過脖頸,猛然一劃,鮮血飛濺,地面灑落點點紅痕。

月光如水,皎潔明亮。

光影穿過窄窗,落入昏暗的室內。

燈盤倒扣,壓滅了火光。

殘存的燈油緩慢流淌,覆上蒼白的光影,侵蝕出一片暗色。

刁泰趴在地上,血從脖頸湧出,手指抓握兩下,很快變得無力。生命之火燃盡,雙眼逐漸暗淡,他在月影下氣絕身亡。

暗牢外,尢厭沒有立即返回喜烽府上,而是穿過兩條夾道,三繞兩繞來至一扇掛有銅鎖的木門前,擡手在門上連敲三下,重復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