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第2/3頁)

林珩單手托腮,筆杆在指間轉動,在腦海中描繪魏國的疆域,發現出兵是下策,還可能促使其徹底倒向楚國,使之前的挑撥功虧一簣。

“該如何?”

他垂下眼簾,看到鋪在桌上的越絹,想到魏國出產的一種麻,腦中靈光閃過,突然間有了主意。

“此計歹毒。”

事若成,魏必弱,甚至餓殍遍野。

走投無路之下,魏國求上門,以楚國的作風未必願意救濟,最大的可能是趁機吞並,將魏國的疆域納入版圖。

一旦兩國徹底決裂,正可趁虛而入。

林珩腦筋飛轉,想法從雛形漸至完善。

他取出一張空白的絹,提筆蘸墨,落筆成文,洋洋灑灑數百字一揮而就。

“行此計弱魏,不動一兵一卒,唯商而已。”

落下最後一個字,林珩停下筆,待到墨跡幹涸,仔細折疊起絹布,放入一只木盒內,落下銅鎖。

“來人。”

他的聲音傳出殿外,馬桂在門前領命:“君上有何吩咐?”

“交給越國來人,帶回給公子煜。”林珩指了指鎖緊的木盒,對馬桂說道。

“諾。”馬桂入殿捧起木盒,恭敬退出殿外。

時近傍晚,薄暮冥冥,天邊染上火紅。

信使接到木盒,得知林珩所言,決定立刻動身,趕在城門關閉前離開肅州城。

馬桂親自送他走出宮門,目送戰馬馳遠,在宮門前駐足片刻,方才轉身往正殿復命。

登上丹陛,走到回廊下,他遇見南殿來的侍人。

“國太夫人請君上前去,有要事商量。”侍人道明來意,在殿前等候通稟。

馬桂沒有多問,先一步進入殿內,稟報信使已經啟程,並道南殿來人。

“讓他進來。”林珩正翻開一卷竹簡,頭也不擡,直接開口說道。

楚煜的來信已經收起,玉簡還放在桌上,有字一面倒扣,只能看到光滑的背面。

林珩手中拿著的並非奏疏,而是來自豐、臯兩城的急報,由飛騎星夜送達。

“商旅過境,疑刺探礦場,捉拿十數。查明齊商,並有上京之人。”

齊商,上京,刺探礦場。

林珩合攏竹簡,心中有了衡量。

誤打誤撞也好,有心為之也罷,在鐵器投入戰場之前,礦場必須嚴防死守,不允許內部泄密。

無論來者何人,也不管背後站著的又是誰,來一個抓一個,一個也休想離開!

“國太夫人請君上往南殿,有要事相商。”侍人進入殿內,立刻匍匐行禮,額頭觸碰地面。

“大母可言何事?”林珩將竹簡推到一旁,看向台階下的侍人。

“國太夫人言,為大覲準備。”仆人回道。

“大覲?”林珩略一思索,當即面露恍然。

自初代天子分封,諸侯三年小覲,五年大覲,逢大覲入上京朝見天子。

平王遷都之後,上京權威日漸衰落,諸侯並起,大諸侯交替稱霸。在此期間,小覲、大覲雖不斷,諸侯對天子的態度大不如前。

當今天子早年窮兵黷武,其後強索質子,犯下眾怒。各國國君再不朝見,連小諸侯都不入上京。

天子放歸質子至今,這是第一次大覲,關乎是否入上京朝見。林珩身為一方大諸侯,受封侯伯,他的態度至關重要。

想通背後關鍵,林珩輕嘆一聲。

難怪國太夫人慎重以待,派人請他前往南殿。

“回去轉告大母,我稍後即至。”

“諾。”

侍人再次行禮,起身後退出大殿。

殿門開啟時,光束落入殿內,在地面投下光影。

光影向前鋪展,接近台階下方才停住。

屏風兩側設有燈盞,金色燈盤托起夜明珠,珠光柔和,似花朵綻放,驅散日月交替之際的昏暗。

侯伯,大覲,朝見。

不去則遺人話柄。

去,此前種種淪為笑話。

“計出執政還是天子?”

林珩坐在屏風前,凝視燈盤下的暗影,瞳孔漆黑,幽暗無底。

風過廊下,嗚咽作響。

夕陽余暉散盡,光影退出門外,如同潮水退去,悄然無聲,不留一絲痕跡。

相隔數千裏外,上京城同被夜色籠罩。

三聲重鼓之後,城門關閉,城頭亮起火把。火光閃爍,連成一條光帶,在夜空下搖曳生姿。

夜風呼嘯卷過,掠過道路兩側的建築,淹沒在長街盡頭。

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是兩隊巡城的甲士,在道路上相向而行。

這條街橫穿城東,道路兩旁皆是貴族宅邸,高門大屋,雕梁畫棟,美輪美奐。

甲士路過幾座府邸,府內都是燈燭輝煌,隱隱有樂聲和歡笑聲傳出,分明正在宴飲。

行至道路中段,兩支隊伍正面相遇,擦肩而過時,不約而同向一側望去。

道路左側,一座大宅包裹在黑暗中,淒涼冷清,燈火稀落,相比一墻之隔的熱鬧,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