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第2/3頁)

“晉龐然大物,公子齊得晉侯相助,信平君無半分勝算。宋不能易君,便會如此蟲,任人碾壓,旦夕將滅。”

想通這一切,呂堅心頭愈沉。他舉目眺望前方,望見再次前行的國君傘車,對呂奔道:“父親,會盟結束之日,我即刻動身歸國。”

“善。”

父子倆結束談話,車奴揮動韁繩,馬車加速前行。

上千人的車隊聲勢浩大,途中陸續有鄉邑村人趕來,發生在肅州城外的一幕不斷重現,使得國君新法遍及鄉裏。

隨著眾人口口相傳,軍功分田、軍功爵等新法深入人心。凡是林珩車駕過處,幾乎無一人不知。

不提壯年男女,連半大的孩童都雙眼發亮,揮舞著樹枝和木條比拼力氣,盼望有朝一日能被征入新軍,上戰場殺敵斬功。

這一場景始料未及,連雍楹和費毅都心生詫異。

“君上莫非早有預料?”

“或許。”

走一步觀百步,多智近妖。

於晉而言是福,滿朝氏族卻是如履薄冰。

傍晚時分,君駕駐蹕一座小城外,軍仆和奴隸迅速搭建營地。

營盤四周豎起柵欄,大大小小的帳篷星羅棋布。

篝火燃起,火光攀升跳躍,煙氣向四周彌漫,很快被風吹散。

烹煮食物的鼎設在帳前,鼎下點燃柴火,清水注入鼎內,半晌後冒出氣泡。庖宰羊拆鹿,大塊的肉投入鼎內,加入鹽和幾種香料,不多時翻滾出香味。

一輛牛車停在營地前,縣大夫和主簿先後下車,依禮入營參見國君。

甲士查驗過兩人身份,由侍人引其穿過營地,恭敬等候在大帳前。

營地內人來人往,略顯得嘈雜。

林珩帳外有甲士駐守,往來人員放輕腳步,無一人大聲喧嘩,一切井然有序。

等候不到一刻鐘,一名侍人掀簾走出,對兩人道:“君上召見。”

縣大夫和主簿立時精神一振,迅速整理冠帽,檢查衣帶鞋履。確認沒有任何不妥,方才邁步走入大帳。

帳內火光通明。

光滑的圓木撐起帳頂,烏沉的獸皮鋪設地面。

圓木上鑲嵌銅座,插入牛油火把。地上擺設銅燈,每盞都有半人高,形似樹幹,頂端延伸出三五銅枝,銅枝末端托起燈盤,盤中注滿燈油。燈芯點亮,煙氣流入燈身,只余火光耀眼。

一面屏風落地擺放,屏風前是一張長案,玄服玉冠的國君坐在案後,面前擺有一只茶盞,還有兩盤糕點。

林珩換下袞服冕冠,少去旒珠遮擋,燈下的面容愈顯清俊。

他嘴角輕勾,眸底含笑,絲毫不見傳言中的暴虐,觀之溫和沉靜,恰似芝蘭玉樹,豐標不凡。

縣大夫和主簿不敢多看,小心收回目光,疊手俯身下拜,同聲道:“參見君上。”

“起。”

“謝君上。”

兩人再拜後起身,在林珩下首落座,樣子畢恭畢敬,透出幾分拘謹。

侍人送上茶湯,兩人捧在手裏,感受到合適的溫度,各自飲下一口,消去些許緊張。

將二人的表現收入眼底,林珩從案旁拿起一卷竹簡,上面蓋有縣大夫的印章,半月前送抵肅州城。

“我觀奏疏,知登城新增鄉邑十余,人口何來?”林珩問道。

“回君上,多為山林野人,知君上恩旨投奔。鄉邑取廢棄民舍,推倒後重建。遵君上旨意墾荒,現已開田上百畝,得糧便能活人。”縣大夫如實回稟,沒有任何隱瞞。

林珩點點頭,指尖擦過竹簡上的文字,道:“我有一妹,數月前開府,暫無封地。我意劃登城為其食邑,爾等以為如何?”

縣大夫和主簿愕然擡頭,表情一般無二,都是滿臉驚訝。

他們驚訝的不是女公子開府,也不是劃登城為食邑,而是君上竟會詢問他二人意見。

宗室就封何曾有此先例?

簡直聞所未聞。

“君上,仆不解。”縣大夫首次直視林珩,問出心中疑惑。

“寡人一路行來,軍功爵傳遍鄉邑,爾等應有所耳聞。”林珩看向縣大夫,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提到新法。

“仆確有耳聞。”

“晉立國時定襲爵之法,氏族享世卿世祿,代代相承。寡人欲破舊法,戰功授爵。且破封地舊制,宗室、氏族、國人及庶人憑戰功得爵。爵有祿米、金絹及奴仆。高爵得食邑,享地中谷糧、過路商稅,然無征發青壯之權。”

依照立國時的法令,宗室和氏族在封地內擁有生殺大權,收稅、調兵皆可行,國君不能問。此無異於國中之國。

林珩決意變法,以軍功爵取代世卿世祿。

戰功襲爵為表,改食邑為裏,雙管齊下,大刀闊斧。

國太夫人告誡他不應操之過急,以免令氏族逆反。林珩認真衡量,決定先從新封著手,由宗室開始。即便有氏族看出端倪,也無立場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