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第2/3頁)

“死!”

熊羆跳下戰車,沖向包圍圈中的鵠起。他中途彎腰撈起折斷的長戟,單臂平舉投擲向前。

破風聲呼嘯而至,長戟穿透戰馬的脖頸,馬上的鵠起措手不及,當場摔落馬背。

落地的一瞬間,他在地面快速翻滾,驚險避開越甲的攻擊,還趁隙奪過一杆長矛,單膝跪地橫掃,蕩開周圍的越人。

包圍圈中,楚人接連掉落馬下,變得所剩無幾。

鵠起孤軍奮戰,接連擊殺數人,全身浴血仿佛一尊殺神。

多名越甲倒在他腳下,他全身受創十余處,一手拄著長矛,另一手握緊鐵劍,劍尖指向傘車上的公子煜,咧開嘴,現出被血染紅的牙齒。

“公子煜,吾乃鵠起,鵠氏之人。敢同吾一戰?!”

“鵠氏善戰,世為楚國中軍將,為楚立下汗馬功勞。”傘車駛向前,楚煜站在車上,看向接近強弩之末的鵠起,沉聲道,“鵠氏叛越,設計殺越威公。越室有訓,屠盡鵠氏,不留一人。”

“叛越?簡直笑話!”鵠起哈哈大笑,聲音喑啞,嘴角滑過血痕,“昔楚、越分國,鵠氏擇明主,何過之有?”

“擇主無過,但獻計楚侯,以結盟設陷阱誘殺威公,殺世子、公子及越氏族近百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楚煜收回佩劍,拿起掛在戰車上的強弓,拉滿弓弦,鋒利的箭矢對準勉強站立的鵠起,“凡越室之人,遇鵠氏必殺之。有朝一日攻破紀州,必屠鵠氏全族,焚其家,毀其宗廟,雞犬不留!”

話音落地,公子煜松開手,箭矢如流星飛出。

鵠起試圖躲閃,奈何身體不聽使喚,四肢遲遲無法移動。陡然間胸口一涼,他低頭看去,黑色的箭矢已沒入胸腔,只余箭尾輕輕顫動。

箭頭穿過背心,血順著箭身滴落,連成一線砸向地面。血窪很快被雨水沖刷稀釋,殘留的暗紅浸入泥土之中。

鵠起感覺不到痛,知覺變得麻木。

他再也握不牢武器,長矛和鐵劍先後脫手,高大的身軀向後仰倒,重重摔在血水之中。

天地間驟然變得安靜。

他仰面倒在地上,冰冷的雨水持續落下,沖刷失去光彩的眼球。

越甲向兩側分散,傘車駛得更近。

金輝籠罩下,越國公子一身殷紅,濃重恍如血色,刺痛他的雙眼。

“斬下首級,屍體拋入河中。”

楚煜的聲音傳來,敲打他的耳鼓。

聲音落地,他的發髻被抓住,森冷的刀鋒逼近脖頸。

“不出預料,楚人入甕。公子弦入楚之日,就是齊楚交鋒之時。”

入甕?

何意?

鵠起的意識愈發模糊,黑暗來臨前的一刻,他腦中似有靈光閃過,來不及抓住就被湮滅,問題永無答案。

熊羆親自操刀斬下鵠起的首級,送至公子煜車前。楚人的屍體收斂到一起,一具接一具投入水中。

這一幕何其熟悉,同楚人襲殺暗甲一般無二。

“祭!”

洛水穿過平原,下遊分出支流,向南流入越地。

楚煜提起鵠起的頭顱,面向河面念誦祭詞。

血線滑入他的掌心,他以手指蘸取擦過額前,留下醒目的殷紅。

“敵首,祭鬼神!”

越楚同源,兩國習俗頗為相近。楚國宗室有巫的血脈,越國亦然。

公子煜身為越侯的嫡子,自幼學習巫言,越巫不在身邊,他一樣能主持祭祀。

雨水連綿不斷,沖刷佇立在河畔的越甲。

祭詞念誦完畢,鵠起的首級被投入河中,短暫蕩起波紋。

受到血腥味吸引,水底浮現暗影,是潛伏在水下的鼉。

起初只有零星幾條,很快數量增多,一條接一條浮出水面,張開血盆大口,撕咬投入水中的屍體。

爭搶過程中,河面飛濺起大量水花,沸騰一般。

楚煜凝視水面,望見楚人的屍體沉入水下,雙手交疊祭拜天地,旋即轉身登上傘車。

行走時遇風掠過,袍袖鼓振,刺目的紅如火焰焚燒,無比熾烈,卻也極端冰冷。

“出發。”

楚煜一聲令下,越甲再度啟程。

為能盡快趕回國內,隊伍日夜兼程,加速行出晉國邊境,向越地飛馳而去。

大雨持續數日,籠罩位於平原腹地的肅州城。

雨霧朦朧,雄偉的城池披覆水簾,增添一抹別樣色彩。

城內的巫輪番登上高處,日夜仰望天空。見雨雲遲遲不散,幾人眺望北方,眉心深鎖,愁容不展。

“大雨不歇,天災將至。”

晉侯宮內,國太夫人也為天災擔憂。

數日來的大雨喚醒她的記憶。

三十年前,同樣是春夏之交,暴雨引發洪水,糧食幾近絕收,瘟疫隨之而來。戎人趁機大舉南下,犬戎各部屢屢襲擾晉邊,給晉國造成不小的麻煩和損失。

“遇天災,戎必生亂,需早作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