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第2/3頁)

如今恍然大悟,他卻不能反悔,明知前方是萬丈懸崖也必須縱身一躍,沒有任何退路。

“為上京,為天子,執政真是嘔心瀝血,令人敬佩。”

刁泰冷笑數聲,掃一眼正要醒來的單沖,忽然變得意興闌珊。他不屑於再做偽裝,索性靠坐到一旁,冷冷看著對方睜開雙眼,神情一片茫然。

“發生何事?”單沖緩慢坐起身,察覺到脖頸刺痛,單手按住脖子,記憶逐漸回籠。他擡頭看向刁泰,目光陰翳,卻不復先前狂態,沒有開口咆哮。

“事急從權。”刁泰言簡意賅。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單沖意識到自己出言無狀,心中浮現一抹異樣。他固然氣憤,卻不該這般失態,好似完全不受控制,發癔症一般。

思量間,單沖瞥見翻倒的茶盞,來不及開口詢問,刁泰已將茶盞移開,解釋道:“君方才昏倒,碰翻了此盞。”

解釋合情合理,單沖仍覺得怪異,只是沒有追究,點點頭掠過此事。

兩人各有思量,接下來的一段路都未再出聲。

隨著車隊不斷加速,兩側風景飛快向後退去。

傍晚時分,車隊抵達肅州城,卻被施工的隊伍攔住,無法接近城門。

馬車速度減慢,甲士在外稟報:“城外正在搭建祭台,道路擁堵,入城需繞道。”

單沖和刁泰各自推開車窗,刹那間聲如潮湧,熱浪撲面而來。

成排的篝火熊熊燃燒,煙氣彌漫,濃烈的煙柱扶搖直上。

三座祭台拔地而起,似巨獸蹲踞平原。

火光照亮工地,赤膊的匠人往來穿梭,奴隸們喊著號子運來巨石,扛起一根根巨大的圓木,矗立在祭台四周。

同祭台相隔一段距離,等待入城的隊伍排成長龍。

隊伍盡頭是巍峨的城池,城頭飄揚旗幟,豎起成排火把。火光連成一片,在晚風中跳躍,照亮旗上的圖騰,一只只玄鳥振翅欲飛,俯瞰蒼茫大地。

“讓開!”

吼聲傳來,上百頭強壯的青牛拖拽大車,運送來專為祭祀準備的銅鼎。

三尊銅鼎並排而立,皆是四足雙耳,高過一米。鼎口呈方形,鼎身鑄有銘文,文字四周浮凸精美圖案。自雙耳延伸向下,玄鳥於菟各踞一方,象征晉越兩國結成婚盟。

鑄鼎的匠人從車上跳下,指揮奴隸搬運銅鼎,分別送到祭台之上。

豆是鑄鼎的大匠,為鑄成這三尊鼎,他日夜守在工坊,不曾踏出一步。如今鼎成,被繩索吊至高處,在火光下閃耀金輝,他不覺心情激蕩。

這三尊銅鼎為其畢生得意之作,近乎要耗幹他的心血。

“小心,升!”

宗和祝都在工地,監督三尊鼎送上祭台,中途不能有任何差錯,不容許半點馬虎。

砰!

第一尊銅鼎就位。

隨即又是兩聲鈍響,銅鼎全部運上祭台,過程相當順利。

巫在火光下占蔔,雙臂高舉唱誦巫言,當眾拋出瑩白的骨甲。

削薄的甲片從掌心飛出,天女散花一般。短暫滯空後落向地面,飛濺起少量塵土。

巫集體俯身在地,看清骨甲展示的圖案,朗聲道:“吉,大吉!”

婚盟大吉!

六名巫齊聲高喝,聲音回蕩在夜空下,晉人無不歡欣鼓舞。

等待入城的商旅神情各異。有的面帶喜色,和晉人同樣喜悅,也有的面色微沉,不愉的神情短暫出現,很快就被隱去。

聲音傳入車廂,落入單沖和刁泰耳中,兩人皆是心神不定,愀然不樂。婚盟大吉意味著晉越盟約牢固,對上京和天子而言,這絕非一件好事。

在歡呼聲中,馬車穿過人群,艱難抵達城門下,向守城的晉甲出示金印和銅牌。

“天子降旨晉侯,使者奉命前來。”

甲長查驗金印和銅牌,確認來者身份,迅速向宮內稟報。

送信的甲士策馬飛馳而過,噠噠的馬蹄聲響徹長街。

聲音傳入驛坊,驚動坊內眾人。

田齊剛剛寫完一封奏疏,準備再接再厲遞送上京。聽到鬥圩稟報,斟酌片刻道:“城內飛馬必有要事,去坊前看一看。”

“諾。”鬥圩領命而去,腳步聲消失在門外。

一墻之隔,公子弦也被驚動。

“發生何事?”他停下寫到一半的書信,看向推門走入室內的門客。

門客向身後張望一眼,迅速合攏房門,走至近前低聲道:“上京來使。”

“上京?”公子弦吃了一驚。

“來者乘安車,打王城旗幟,在城門前出示金印銅牌,定是天子遣使無疑。”門客出入有人跟隨,行動不得自由。然近日城內熱鬧非凡,無需費心打探,從城民和商旅的議論中就能得到不少消息。

“其來所為何事?”肅州城距離上京遙遠,天子不會立刻知曉婚盟。縱然知道,使者也不會來得如此之快。公子弦更傾向於使者早就出發,或為鄭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