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第2/3頁)

說話間,馬塘從袖中取出一張絹。

絹有些薄,兩面都寫了字。字上覆蓋飛濺的暗痕,雜亂斑駁,極像是血漬。

絹布展開鋪上桌面,林珩掃過兩眼,神情變得凝重。

“楚文。”

在上京時期,他通讀大量史冊,學習多國文字。楚國的文字沿襲前朝先民,字形別具一格,一眼能夠認出。

讀過信中內容,林珩看向馬塘,問道:“他是獨自前來?”

“同行有二仆。”馬塘回道。

“把人帶來。”

“諾。”

馬塘領命而去,叫來等候在殿外的侍人,命其去召齊商。

“速去。”

“諾。”侍人快步走下台階,一路小跑穿過宮道,很快消失在道路盡頭。

彼時,蒼金三人站在宮門前,焦急等待宮內回應。

蒼金來時胸有成竹,交出秘信時信心滿滿。然而等待實在太過難熬,他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逐漸變得忐忑不安。

遲和煥守在他兩側,肩上各站著一只猛禽,不意外引來好奇的目光。

兩人從腰間解下布袋,不時取出一根肉條喂給猛禽。勉強安撫住夜梟和金雕,不在宮門前生亂。

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蒼金深吸一口氣,停止原地踱步,強壓下心頭不安。

終於,門後傳來聲響,侍人去而復返,傳達正殿的旨意:“君上召見。”

苦候終於有了結果,蒼金頓時大喜,交代遲和煥守在車前:“守在此處。切記,我不出宮,爾等不可歸宅,有人來找也不可。”

“諾。”遲和煥抱拳領命。

目送蒼金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後,兩人對視一眼,轉身返回車上,各自從布袋中取出一只幹餅,夾著腌菜和肉幹大嚼。

“郎君說的你信不信?”吃完一張餅,遲打開水囊灌下一大口,抹去下巴的水漬,突然有了談性。

“郎君說了許多,你言何事?”煥吃下最後一口餅,接過遲手中的水囊,隨意說道。

“重歸氏族。”遲環顧左右,刻意壓低聲音。

煥正要喝水,聞言頓了一下,隨後仰頭灌下一口,含糊道:“不知。”

“重歸氏族,幾代家主可望不可即。”遲嘆息一聲,反手握住夜梟的腳爪,撚起一根羽毛,在手指間來回轉動,“不過郎君行事向來有章程,或許真能行。”

“郎君想為之事,迄今尚無失手。”煥突然說道。

遲停下動作,細思跟隨蒼金以來的種種,眼睛越來越亮,不由得按住煥的肩膀:“你說得對!”

他一時忘形忽略了金雕,差點被抓傷手背。

驚險地收回手,回憶平日裏的教訓,遲有些心虛的咧咧嘴,主動向一側避開,盡可能離煥和金雕都遠一些。

晉侯宮內,蒼金被帶入正殿,頭不敢擡,匍匐在地行大禮。

“商人蒼金,拜見君上!”

“起。”

林珩的聲音傳來,蒼金過於緊張,手腳有些不聽使喚。

他素來八面玲瓏,能言善道,少見這般拘謹。

全因林珩的氣勢太過駭人。

明明是未及冠的少年,也不見疾言厲色,偏讓蒼金手足無措,仿佛面對一頭兇獸,下意識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

“蒼金,你是齊人?”

“回君上,仆先祖世居紹國,曾官至農令。紹伯有罪,被除國,先祖受到牽連,家滅,攜族人遷入齊國,行商活命。”

“蒼氏?”

“祖封倉地,取倉廩之倉。後流落他國,無顏承氏,遂改為青色之蒼,以隱先祖。”蒼金實話實說,沒有任何隱瞞。

“你有秘信?”林珩繼續問道。

“仆一族擅長馴鳥,在城內截獲信鳥,得秘信七。”蒼金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疊絹。

絹大小不一,展開共有六張。加上林珩面前的,正好是七封秘信。

“君上請觀。”蒼金躬身驅向前,手臂高高舉起,雙手擎過頭頂。

馬塘守在林珩身側,得林珩示意,上前取過秘信,逐一在案上鋪開。

絹上多為楚文,僅有一封是魏國文字。上面的內容大多簡短,部分隱含暗語。有一封行文倉促,內容卻格外重要。

“魏得晉弩,未送國內,恐有異心。”

短短十二個字,藏匿刀光劍影,可謂觸目驚心。

“此信從何而來?”林珩提起這張絹,詢問道。

蒼金擡頭看過來,認出絹上的文字,回想後答道:“城內有商,暗中放飛信鳥。此信實是今日所獲。”

“今日截獲,其人應還在城內。”林珩沉吟道。

“君上,仆帶人去城內搜捕。”馬塘主動請纓。

“暫且不急。”林珩沒有著急抓人,而是看向蒼金話鋒一轉,“爾在齊國,可知長平城和歷城?”

“回君上,長平城近齊都,齊君封給公子弦,稅賦實掌於公子弼。歷城地處邊境,曾為齊國勺氏駐守,現為楚霸占。”蒼金對兩城了如指掌。尤其是歷城,關系到一條重要商路,提及如數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