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第2/3頁)

“反觀越國,若非內外交困,擔憂腹背受敵,越君未必會想出此策,開國之先河,遣公子結婚盟。”林珩罕譬而喻,言辭間毫無顧忌。同楚煜的直白旗鼓相當,甚至更勝一籌。

“君侯炳若觀火,真知灼見。實情昭然在目,卻未一言拒之,應非固不可徹。”楚煜莞爾一笑,眼角染上緋紅。凝固在眼底的冰霜瞬息消融,仿佛凜冬悄然離去,春日降臨。

“觀越國誠意。”林珩沒有拐彎抹角,更無遮遮掩掩。既是要談利益,那便簡單明了,看一看是否真能說動他。

楚煜笑意更盛,一瞬間艷色熾烈,壓過萬紫千紅,百花綻放。

“北荒之地。”

四字出口,殿內陷入寂靜。

林珩能看清西出樞紐,楚煜之智不相伯仲,自然也能找出關鍵。

“北荒有戎人盤踞,犬戎各部來去如風,每歲襲擾頻繁,種植放牧皆難,實乃不毛之地。”林珩目光微閃,道出這片土地的實情。

“君侯所言不假,然有其弊必有其利。”

楚煜挽袖擡手,以指尖蘸取茶湯在桌面勾勒,轉瞬繪出一幅輿圖。線條流暢,地勢一目了然。

“此地橫貫西境,犄角向南,穿多國邊地,可謂要沖。”

說話間,白皙的手指在桌面劃過,一道濕痕橫跨鄭、蔡、徐等多國,堪比利刃,將幾國的土地生生劈開。

“拿下北荒之地,進能攻,退能守。北上能逐犬戎,南下可襲蟲蠻。意略縱橫,西境兵勢大成。”

西境諸侯國不乏能人,皆能看出北荒之地至關重要。

迄今無人動手,任憑其荒蕪,實因該地已被天子封給越國。哪怕相隔數千裏,淪為一塊飛地,懾於越的強大,也無人敢以身試法。

更要命的是,上京又神來一筆,借口越厲公殺親降爵奪地,硬生生將北荒之地切出一塊分給楚國。

兩國明知上京圖謀,鑒於仇恨已久,壓根不在乎多添一項。

反倒是西境諸侯捶胸頓足,望要地不可得,只能互相提防,使得犬戎有機可乘。

“君侯伐鄭師出有名,天子無從指摘。越晉再結婚盟,北荒之地為聘,取之名正言順,逐犬戎順理成章。”楚煜淺笑言道,瞳孔湛亮,映出橘紅的火光。

“聘?”林珩挑眉。

“嫁妝亦可。”楚煜傾身靠近,掌心覆上桌面,長發如瀑流淌在肩後,堪比最上等的越絹。

“只需五年,君侯意下如何?”

林珩看著他,深深望入漆黑的眼底,短暫凝神之後,發出一聲輕笑。

白皙的手指覆上金色刀柄,略微用力,拔出紮入桌面的小刀。

靈活地翻轉刀身,林珩握住刀背,同刀柄挑起楚煜的下巴,單手撐著桌面靠近,口中道:“公子煜,北荒之地,我收下了。”

“言既出,必踐於行。”楚煜順勢仰起頭,手指覆上刀身,輕輕用力,壓上林珩的手背,“望君侯一言九鼎。”

“自然。”林珩抽身落座,收回小刀,擺脫手背上的溫度。

“君侯信義。”楚煜慵懶地斜靠在桌旁,笑得眉眼彎彎,風韻雅致。

夜色漸深,暖風轉涼,輕盈穿過廊下,掀起侍人的袖擺。

智陵前來宮中復命,得知林珩正有要事,礙於夜間不能在宮內久留,煩勞馬塘代話,隨即腳跟一轉邁下丹陛,大步踏上宮道,同來時一般行色匆匆。

行出宮門,智陵飛身上馬,揚鞭穿過城內。

馬蹄聲響徹長街,疾風掠過街旁,牽引出閃耀的光帶。

抓捕蔡人的動靜委實不小。囚徒被押入牢中,城民仍不肯散去,聚在街上談及此事,都在議論紛紛。

“蔡人膽大妄為,理應嚴刑拷問。”

“膽敢在饗宴行刺君上,實在可恨。”

“伐蔡!”

伐蔡滅國的聲音此起彼伏,傳遍大街小巷。暫居城內的各國商人聽聞,都是神情復雜,心中滋味難言。

“晉人好戰誠不欺我。”

“蔡女身為蔡侯妹,入貢竟有刺殺之舉,實在有些說不通。”

“蔡女嫁鄭侯,鄭被晉滅,或心懷怨恨。”

“為復仇?”

“有此可能。”

“也可能是借刀殺人,嫁禍給蔡。”一名身著青衣的齊國商人開口。

議論聲倏然一停,商人們面面相覷,想到誰能因此事得利,都是心頭一凜。

“真是這般,恐大戰將至。”

“杞人憂天。”一名魏國商人幹笑兩聲,不欲再多說,告辭眾人返回居處。

繼他之後,商人們借口困倦各自離去,熱鬧的街尾很快變得冷清。

蒼金走在眾人身後,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冒出多個念頭。

回到歇腳的屋舍,他正準備去見蒼化,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攔住了他的腳步。

“郎君,抓住一只信鳥,從城外飛來。”一名身著短袍的青年快步走上前,左肩縫著牛皮,一只夜梟站在他的肩上。夜梟披覆厚羽,頭兩側豎起長毛,眼睛一睜一閉,爪子猶帶著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