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2/3頁)

車廂內,蔡歡靠著軟枕閉目養神,眉心微微蹙著,顯然被事情困擾。

禾與苗對視一眼,都是心中惴惴,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陽光透過車窗灑落在蔡歡身上,為她罩上一層光暈。兩名婢女目光被吸引,不知不覺竟然看呆了。

馬車穿過森林邊緣,雪下堆積石子,難免有些顛簸。

蔡歡睜開雙眼,坐正身體望向窗外。嫌木窗遮擋視線,索性完全推起,任由冷風灌入車內。

寒意侵襲,她卻感到暢快,單臂搭上車窗,另一只手探出窗外,五指張開,似要抓住看不見的冷風。

“夫人,小心受寒。”婢女擔心道。

“無礙。”蔡歡略仰起頭,任由風吹在臉上,嘴唇有些發白,目光卻格外明亮,“歸蔡之後,再不會有輕松的日子。”

蔡侯能審時度勢,朝中的氏族卻不好對付。辦不成公子珩交代的事,蔡難以久存,注定落到鄭一樣的下場。

蔡歡在林珩面前信誓旦旦,事後回想起來,難免為自己捏一把冷汗。

“晉烈公霸道,公子珩兇狠,晉之強有目共睹。蔡不復往昔,唯有夾縫求生。我能早生二十年,或是晚生二十年,晉侯宮內或能爭得一席之地。現如今,有心也是無力。”

“夫人,還有兩位女公子。”

“她們?不成的。”

蔡歡搖了搖頭。

她昨夜曾經試探,答案在預料之中,卻也令她失望。

“空有美貌而無智,在國內被捧著,送到晉國只有死路一條。”蔡歡落下車窗,窗扇遮擋住日光,車廂內陡然變得昏暗。

“聯姻走不通,送美人無大用,只能在入貢上費心思。”

蔡歡靠向車壁,回憶在營盤中所見,思及攻陷嶺州城的神兵利器,心中逐漸有了謀劃。

金銅要有,絹、粟和麥不能少。

最重要的是匠人。

讓公子珩滿意,蔡國才能安穩。

拖延的時間未必長,總好過什麽都不做,每日等著屠刀落下。

“端看兄長是不是能狠得下心。”蔡歡低聲自語,眉心緩慢舒展。

難題已有答案,接下來便是如何實行。

好在她不是孤身返回蔡國。

想到同行的晉國甲士,蔡歡翹起嘴角。不承想有一天她竟要借晉人之勢,在蔡國朝堂上演一出狐假虎威。

“可笑,可悲。”

風過平原,騎士護衛馬車馳向西南,向蔡國邊境急速行去。

晉國大軍也在加速。

數萬人日夜兼程,途經數座空曠的城池,鄭人由悲痛到憤懣再到麻木,終將面對現實。

鄭人心情復雜,對未來充滿迷茫。每當看到囚車內的氏族,他們又會滿心憤怒。

戰場廝殺,落敗是技不如人。但鄭國滅亡的原因不只是戰爭,鄭侯和滿朝氏族才是罪魁禍首。

“粟米供養,就養出這樣一群酒囊飯袋,屍位素餐之徒!”

每每思及此,鄭人都會目露兇光,瞪著囚車咬牙切齒。

這種氣氛下,小氏族們不敢出聲,慶幸早早亮明身份,否則生死難料。

大軍行至粟水河畔,林珩下令停止前進。

玄鳥旗下,黑衣公子手持馬鞭,鞭指冰凍的河面,朗聲道:“昔日孝公伐鄭大勝,於此處祭河伯。我今滅鄭,理應再祭。”

冷風平地而起,呼嘯著席卷河道。

風裹著碎雪扶搖直上,刹那凝成龍卷,頂端直沖天際。

“鑿冰,祭河伯。”

林珩一聲令下,奴隸踏上冰面,揮舞著器具開鑿。霎時間碎冰飛濺,鈍響聲不絕於耳。

關押鄭國氏族的囚車被打開,車內的小氏族一個接一個被拉出來,拖拽到冰面上,成排按跪在地。

手持骨刀的巫行至近前,抓住一名鄭國氏族,一刀貫穿他的胸膛。隨後高舉染血的骨刀,高聲道:“祭!”

滿身鮮血的氏族被投入冰窟,濺起微弱的水花,轉瞬不見蹤影。

人群短暫靜默,旋即如滾水沸騰。

目睹氏族被丟進河中,想到他們素日的作為,鄭人無不解氣。

“祭!”

一刀接著一刀,轉眼間有五名氏族落水。

眼看就要輪到自己,淳於簡和向尋臉色大變。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後悔不已。尤其是向尋,一時間的猶豫竟要性命不保。

巫持刀走近,染血的刀身闖入眼簾。

兩人頭皮發麻,奮力擡頭看向公子珩,高聲叫嚷:“公子,仆非鄭人!”

林珩不為所動,對巫示意繼續。

淳於簡被按住肩膀,眼看刀鋒逼近胸膛,驚懼之下破音,拼命叫道:“公子,仆是少國人,有尋礦冶煉之法!”

林珩依舊不感興趣。

晉國匠人技藝高超,在諸侯國間數一數二。少國早被楚所滅,國君氏族名不見經傳,尋礦冶煉談何出類拔萃。

“殺。”

不打算聽其廢話,林珩手一揮,巫的刀尖刺穿淳於簡的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