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2/3頁)

嚴酷手段杜絕篡權,卻削弱了宗室,使楚煜無人可用。

越侯很是懊惱,奈何越室向來如此,憑他一人之力又怎能扭轉。

“親人不可信,宗室不能用,氏族能用但要提防,絕不能再出一個梁氏。”

越侯聲音低沉,平添幾分沙啞。

“我去之前,國太夫人需絕於沉疴。諸妾為我殉葬,你母也會自戕。”越侯盯著楚煜,目光暗沉。

在這一刻,父子倆驚人地相似。

“屆時宮苑無主,氏族定會伺機而動。先前有梁氏壓制,滿朝氏族不顯,然野心從未消弭。哪怕袁氏也有拔類之心。”

“父君是擔憂外家?”楚煜擡起目光,瞳孔映入燭火,染上一抹亮色。

“不錯。”越侯坦言他的擔憂,“氏族彼此聯姻,數代之後同氣連枝。一旦被其所趁,別有用心的氏族女把持宮苑,你會腹背受敵。我活著,算計不能成,我死後,你恐陷入困境。”

“父君,我能應對。”楚煜說話時,眼尾暈染淺紅,愈顯艷色迫人。

越侯搖搖頭,嘆息一聲。

“我知你能應對,但有更簡單的策略,為何不去做?”

“父君是指同公子珩結盟?”

“不錯。”越侯頷首道,“婚盟僅為形式,盟約中定下五年,五年後各自婚娶,再以兩國嫡子女為婚。”

他的本意是為消弭隱患。此舉略顯荒唐,卻能斬斷氏族插手宮內的途徑。

“自平王以來,諸國時常簽訂盟約,小國左右搖擺,背盟者不在少數。更改盟約內容算不上大事。”

聲音剛剛落地,一陣強風襲過廊下,蕩開一扇雕窗。

冷風侵入室內,劃過屏風,瞬間熄滅數盞宮燈。

殘存的燈光下,越侯半面隱於黑暗,聲音極低,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冷意:“五年時間足夠清明朝堂。氏族該殺則殺,再以戰功拔擢便是。你的叔父各懷心思,好在能用。你與公子珩定婚盟,在世人眼中定無嫡子,如此可間兩人。誘之以利,其膝下諸子亦會自相殺戮。”

越侯打定主意,不能讓楚煜背負殺叔父之名。有意拋出一個虛假的餌料,引其自相殘殺。

“楚國強盛,如今國內動蕩,諸公子起兵互相征討,勝利者必為公子項。以楚人的秉性,亂後必征他國,申、少等皆因此滅。”

說到這裏,越侯頓了頓,轉而提起林珩:“公子珩年少掌晉國大權,攻鄭師出有名,不日必下嶺州。鄭地廣,戰後諸事牽扯,他未必有暇東顧。遇楚國發難,越晉同盟至關重要。”

越侯靠向床榻,一口氣說了太多,他的聲音更加沙啞。額頭隱隱作痛,突來的暈眩迫使他停住,歇息片刻才再度開口。

“晉國氏族非平庸之輩,有狐氏之亂過去不久。公子珩遠見卓識,在無把握之前,不會許氏族女入宮。以五年為約,他未必不會考慮。”

“父君,晉國太夫人尚在,兩國盟約仍存。”楚煜提醒道。

“世事無常,人心易變。”越侯被母親下毒,生死之間變得多疑。楚煜之外,他不願再信任任何人。

兩人說話時,熄滅的銅燈陷入暗影,僅余半數燈盤仍亮火光,將光明局限在屏風之後。

認真思量後,楚煜對越侯道:“父君,此事需費些周章。”

這不是一樁簡單的婚盟,從嚴格意義上來講甚至不是婚約。

涉及到切身利益,無人會輕易退讓。

越侯早有準備,對楚煜說道:“先遣使臣放出風聲,無論成與不成,都會令人忌憚三分。”

見越侯神情放松,楚煜也不再一臉嚴肅,淺笑道:“風聲傳出恐會震驚天下。世人再提起煜,必不離荒唐二字。”

“荒唐又如何?莊公早年沉迷酒色,數年不上朝會,何曾不荒唐。後得攻城九械,率軍開疆拓土,誰還言其不堪?待你大權在手,盟約亦成美談。”

楚煜起身疊手,鄭重道:“遵父君旨意。”

父子倆的談話持續到午後。

臨到服藥時間,醫大膽敲響殿門。

“君上,該用藥了。”

聲音傳入殿內,很快傳來回應。腳步聲停在門後,下一刻殿門開啟,殷紅闖入眼簾,刺痛醫的雙眼。

楚煜敞開殿門,看過醫捧來的湯藥,又掃一眼侍人提來的羹湯,點了點頭,允許他們入殿。

醫和侍人放輕腳步,經過楚煜身側時屏息靜氣,連呼吸都放輕許多。

無論看到公子煜多少次,諸人仍會被艷光所懾。仿佛天地間的芳華集於他一身,除了早年的晉國太夫人,無人能出其左右。

越室出美人,可謂名副其實。

越侯用過羹湯,服過藥,疲憊地陷入沉睡。

楚煜在榻前守候許久。見越侯睡得極沉,三名醫寸步不離,他才起身離開殿內,回東殿處理堆積的政務。

走過廊下時,風雪陡然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