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2/3頁)
可事到如今容不得他反悔。
身在有狐氏府邸,名為保護實為監視。
從他點頭同意計劃的那一刻開始,他已然淪為有狐氏的傀儡。困在這座府邸中,未經有狐氏同意,他甚至走不出廂房半步。
公子長終於醒悟,奈何為時已晚。
他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偏又無計可施。
門外的奴仆聽到動靜,探頭向室內看了一眼。見到公子長的表現,不敢擅自做主,立即稟報有狐達。
“難堪大事。”有狐達搖了搖頭,放下寫到一半的竹簡,斟酌片刻喚來忠仆,命其搬出備好的木箱。
“此物送給公子,暫且令他安心。”
“諾。”
忠仆帶著箱子離開,來到公子長所在的廂房,轉述有狐達之言。
“郎君言,箱中物珍貴,為公子備下多時。”
公子長心中忐忑,站在木箱前許久,到底親手打開箱蓋。
一道金光映入眼簾,公子長愣在當場。
箱中竟然是一件袞服,冕冠金帶置於其上。金帶嵌玉,冠上旒珠顆顆瑩潤,價值連城。
禁不住誘惑,公子長伸手捧出冕冠。
沉甸甸的重量壓在掌心,他近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耳畔嗡鳴,熱血沖入顱頂。
這一刻,他渾然忘卻之前的擔憂,全心全意被這一切吸引,臉上不自覺現出迷醉的笑容。
目睹他的表現,忠仆垂下眼簾。
這般心性膽略,到頭來也只配做個傀儡。
日上三竿,雨雪始終未落,堆疊城頭的烏雲漸漸散去。
晉侯宮內,林珩看過各地奏報,估算陶榮等人的腳程,提筆寫下一封短信,交馬桂送去費氏府上。
“信送到不必多言,速去速回。”
“諾。”
馬桂轉身離開,同紫蘇擦肩而過。
紫蘇手捧一張木盤,盤中是剛剛熬好的湯藥。
從上京帶回的丸藥已經用盡,林珩轉而服用谷珍配制的湯藥。等求藥的人從越國歸來,谷珍才會用新藥方為他調養身體。
湯藥盛在盞中,飄散出苦澀的味道。
林珩端起藥盞,試了試溫度,仰頭一飲而盡。
紫蘇送上溫熱的甜湯,他擺擺手示意不用。取過清澈的溫水,連續飲下半盞,沖淡口中的藥味。
“公子,巷道傳出消息,幽禁之人動作頻頻,同宮內秘密傳信。”紫蘇將木盤放到一旁,從屏風後取來一件外袍,展開覆到林珩肩上,“肅州天冷,公子需多添衣。”
林珩換了坐姿,單手緊了緊衣領。
“無妨,多加火盆便是。至於巷道中人,頻繁動作必有所求,派人盯著,拿住聯絡之人。”
“諾。”
紫蘇起身領命,移走桌上的杯盞,拿起托盤退出寢殿。
走到廊下時,迎面遇到晉侯身邊的醫。他極少走出正殿,自晉侯發病以來更是寸步不離。今日出現在林華殿實在令人詫異。
紫蘇心中驚訝,難免多看兩眼。
見到和醫同行的侍人,才知是公子珩宣召,特地派人將他從正殿帶來。
交錯而過時,紫蘇側身避讓。
醫面無表情,腳步不見停頓。侍人面帶微笑,大概是跟隨馬桂的緣故,臉上像罩著面具,很難窺出他的心思。
凝神片刻,紫蘇收回視線,腳步匆匆穿過廊下,去完成林珩的吩咐。
醫隨侍人來到殿前,得到允許後走入殿內,熟練地匍匐在地恭敬行禮。
“參見公子。”
林珩沒有出聲,醫始終不敢擡頭。
片刻後,衣袂摩擦輕響,鑲嵌彩寶的履叩出輕音,一聲接著一聲,十分有規律,直至停在醫的面前。
刺繡金紋的衣擺懸於近前,藥香似有若無。
林珩俯瞰地上的醫,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大父長子庶出,勇武非凡,隨軍征戰斬將奪旗,年長獲封,稱安平君。”
他每說出一句話,醫的頭就伏低一分,直至觸碰地面,洇出冷汗濕痕。
“玄車事發,上京下旨,安平君受懲,落寞於朝中。先君薨,安平君除冠服,自請守陵。數年郁郁不得志,死後葬於陪陵。”
林珩抓住醫的發髻,猛將他提起來。右手執刀筆,鋒利的刀尖擦過醫的額角,抵住他的太陽穴,略微用力就會見血。
“昔年,安平君身旁人才濟濟。聞其有一門客,擅醫毒。在安平君離開都城時,門客遣散,其人也不知所蹤。”
時過境遷,若非刻意查找,沒人會記起一個小小的門客,更不會想到他竟改頭換面混入宮內,成為晉侯身邊的醫。
“蠱醫,我言是否確實?”
心知秘密被揭穿,蠱醫不再遮掩,也無任何狡辯,對林珩所問坦然應是。
“公子所言字字確實。”他直視林珩雙眼,不復見往日木訥,“仆在宮內多年,身份始終隱秘。不知哪裏露出破綻?”
“為我母守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