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3頁)
“仲兄,不是我!”
鐘離君抹去嘴角血痕,不慎扯痛傷口,一陣呲牙咧嘴。
“不是你還有誰?”
松陽君不管不顧再次撲上來。兄弟倆拳對拳掌對掌,在大殿正中角力,竟然旗鼓相當,力量不相上下。
氏族們接連站起身,有人想要上前,中途又停下腳步。
國君就在上首,他們這個時候去拉架,勢必要選擇一方,難免被看穿立場。
梁氏則無所顧忌。
幾名梁氏郎君快速走上前,分別把住兩人的肩膀和手臂,強行將他們拉開。
“放開!”
松陽君尚不解氣,擡腿踹向鐘離君。後者以眼還眼,同樣踹了過去。
砰地一聲,兩人同時向後仰倒,梁氏郎君也被帶得踉蹌,不小心撞入席間,沾染了滿身酒水。
“夠了!”
梁氏家主一聲怒叱,松陽君和鐘離君同時一頓。
梁氏郎君趁機把兩人分開,並在松陽君耳邊道:“君且息怒,公子煜挑撥之言萬不可信。”
目睹梁氏家主的權威,楚煜垂下眼簾,手指刮擦桌邊,留下一條狹長的劃痕。
梁莊眼帶輕蔑,甚至對楚煜嗤笑一聲,似在嘲諷雕蟲小技。他起身向越侯疊手,沉聲道:“君上,公子煜頑劣,謊稱遇刺挑撥叔父,理當問責。”
不等越侯出言,梁氏的姻親和附庸紛紛出聲附和。
“請君上嚴懲公子煜!”
越侯面色鐵青,同梁莊目光交鋒,抓起酒盞猛擲向地,怒聲道:“梁莊,你來做這國君,如何?!”
梁氏勢大,梁莊性情倨傲,習慣了咄咄逼人。
以往這般要挾,越侯多有退讓。
今日越侯的表現出人預料,讓他心中一驚。
“君上,萬萬不可!”
松陽君和鐘離君了解越侯,心知他動了真怒,各自推開攙扶,疊手躬身懇請越侯息怒。
目睹兩人作為,梁莊也終於回過神來。
迎上越侯沉怒的目光,看向在君座下奮筆疾書的史官,他心裏咯噔一聲,立即出聲道:“君上,臣一時心急,請君上息怒。”
越侯冷笑一聲,竟是不予理睬,一把握住楚煜的前臂,帶著他一同離開大殿。
走出殿門時,他刻意慢下腳步,看向梁氏家主,一字一句道:“寡人僅此一子,還請上大夫高擡貴手,莫使我祭祀斷絕,百年後無人供奉。”
此言可謂誅心。
梁莊臉色發白,近乎站立不穩。
殿內一片寂靜,氏族們噤若寒蟬,無一人貿然出聲。
唯有史官筆耕不輟,所見所聞詳實記錄,斟字酌句,不遺漏任何細節。
一場盛宴不歡而散。
氏族們離開宮廷,各自返回家中,都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松陽君和鐘離君並車而行,一改宴會上的針鋒相對,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看向夜色籠罩下的梁氏府邸,心中若有所思。
通過這場宴會,越侯向楚煜展示出朝堂現狀,清楚告知他今後將要面臨些什麽。
楚煜返回殿內,命人移來燭燈,親手鋪開竹簡,提筆記錄這場試探的結果。
“仲父非魯莽無智。”
“季父擅謀,戰亦不弱。”
“梁氏……”
筆尖懸在半空,墨珠滴落,覆上尚未幹涸的“梁”字,沿著簡片邊緣滑落。
“除。”
楚煜本無記錄的習慣,偶然間見到林珩不離身的錦囊,才開始仿效行事。
想到同樣擅長偽裝的少年,回憶起上京的日子,楚煜停下筆,拿起銅簪撥動燈芯。
“上京內處處陷阱,仍能化險為夷。歸國之後,料想也能平安。”
燭光映入漆黑的眼底,本該是橘紅的暖色,卻莫名透出冷意。
“越晉為盟。”
楚煜放下銅簪,指尖摩挲簪上的花紋,對殘留的熱度不以為意。
晉侯不只一個兒子。從國太夫人的信中可知,除了為質的嫡子,大多不成器。
有能力的人成為世子,今後登上君位,兩國盟約才值得鞏固。換成庸人,今後的一切就有待考量。
燭光跳躍,焰心爆裂,發出一聲輕響。
楚煜收回思緒,重新提筆蘸墨。
筆尖落於竹簡,燈光映在發上,青絲如瀑,玉簪瑩潤,散發絢麗光澤。
同一時間,肅州城,晉侯宮內,宮殿一隅燈火通明。
林華殿庫房門大敞,侍人婢女錯身而過,將一只只木盒捧到院中,相隔半步整齊排放。
馬塘和馬桂各踞一端,一人站在庫房門前,盯著侍人和婢女手中的木盒,逐一核對簿冊。另一人守在院中,手持竹簡重新記錄。
“金玉全在此處。絹帛在另一間庫房。”
谷珍放下藥箱,打開箱蓋,從中取出一只陶瓶。拇指撥開瓶塞,倒出幾顆豆粒大的藥丸。
“倒清水來。”
清水送上之後,谷珍將藥丸投入水中。
待到清澈變為棕紅,他拿起一只以獸毛制成的刷子,蘸水刷過院中的木箱,細嗅氣味。又打開盒蓋,以相同的方式檢查盒中的玉石和金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