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頁)

“公子,城內可征發步卒,這些兵器有大用。”陶榮建議道。

“不急。”林珩搖搖頭,否決了陶榮的提議,“我剛歸國,根基尚不穩,武裝私兵會引來父君忌憚。”

陶榮皺眉不語。

據他所知,公子珩歸來途中連遭截殺,哪怕不是晉侯親自下令,也在背後默許麗夫人和公子長的舉動。

父子倆形同撕破臉,早無父慈子孝,何須如此顧忌?

“尚且不到時候。”林珩看出陶榮的不解,轉身離開庫房,示意他跟上,同時解釋道,“無需多久,邊城之事將傳入朝中。智氏必定上奏,定先氏謀反大罪。一旦罪名坐實,有狐氏失一臂,林長會怒,麗夫人會怒,有狐氏上下會怒。一次無法傷筋動骨,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呢?事多必然情急,情急才會出錯,進一步鋌而走險。”

“君上寵信有狐氏和公子長,偏袒多次。”陶榮提醒道。

林珩停下腳步,側過身微微一笑,道:“父君喜愛林長,有意立他為世子,卻無意馬上讓出權柄,離開國君寶座。”

陶榮不由得一怔,腦中靈光閃現,似撥雲見日。

“試想君為家主,喜一子,悉心培養多年,愛護有加。一日子忽言,他欲為主,令你交出家主印,速去。君當如何?”

如何?

自然是鞭笞逆子,讓他明白厲害!

陶榮沒有任何遲疑,當場給出答案。話出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為家主尚且如此,何況是晉國之君!

“如此,君可了悟?”

兩人穿過暗道,回到廊下。

林珩身覆月光,笑意淺淡,語氣平緩,近乎沒有任何起伏:“天子賜我官爵,命我歸國,要看的可不是父慈子孝,君臣和樂。”

“公子,您……”

“放心,我有分寸。”林珩側首仰望夜空,似在告知陶榮,又似在自言自語,“本屬於我的,我總要取回。從我離開上京那一日,前路就已注定。”

他想活,攔路者就必須死。

無論公子長、麗夫人還是有狐氏。

甚至是晉侯。

陶榮喉嚨發幹,心如擂鼓。

他自以為有識人觀相之能,卻無法看透公子珩。

瘦削病弱,仿佛風吹即倒,周身卻彌漫血腥之氣,像是開刃的兇兵,隨時隨地能取人性命。

冰冷陰翳令人膽寒,偏偏隱藏在光風霽月之下。若非他刻意顯露,怕是無人能撥開迷霧,看清蒼白面容下的冷漠森然。

“我非正人君子,無意對君隱瞞。君可願忠誠於我?”林珩看向陶榮,不見疾言厲色,卻予對方無窮壓力。

陶榮同他對視,短短數息,似有兇獸從暗夜中撲來。

迅速收回目光,陶榮額角滑下冷汗。

他雙手交疊置於額前,朝向林珩深深彎腰:“榮願奉公子為主,萬死不辭!”

對於陶榮的反應,林珩不覺得奇怪。或許是他偽裝的面具太成功,凡是顯露些許真實,總能引來類似情形。

在上京時,天子看不透他,卿大夫也是一樣。依靠病弱博取同情,他做得駕輕就熟。宮中女眷對他心生憐惜,讓他得到更多庇護。

但有一人例外。

想到紅衣烈烈的風流公子,想到那位攪動滿城風雨,惹得諸多王女和氏族女春心萌動的越國王孫,林珩不由得失笑。

兩人曾有數次淺談,一眼看穿對方的偽裝,確信做不了朋友。非到萬不得已,也最好不要成為敵人。

“起風了。”

林珩走近廊柱,擡起手臂,緩慢收攏五指,似要攥住流淌的夜風。

同邊城相隔百裏,位於灤河下遊的洛城前,縣大夫侯川率領城內氏族恭候公子煜一行,親自將隊伍迎入城內。

“公子下榻,蓬蓽生輝。”

縣府內設宴,美酒佳肴送上,並有樂人鼓瑟吹笙,樂女翩翩起舞。

公子煜坐在上首,紅袍曳地,領口微敞,腰間寬帶鑲嵌彩寶。冠側長簪垂下流蘇,隨著他舉杯把盞搖曳出五彩光暈。

宴到中途,酒酣耳熱之際,粉臂半露的美人走入席間,手腕腳踝纏繞細環,行動間發出脆響。

“嶺女價值百金,獻於公子。”

楚煜的風流之名傳遍上京,縣大夫也有耳聞。在宴席上送美,彰顯討好之意。畢竟越侯只有一子,不出意外地話,楚煜遲早會被立為世子,成為下一任國君。

面對縣大夫的諂媚,楚煜不置可否,既沒點頭也沒拒絕。

他貌似有了醉意,斜靠在桌旁,單手撐著臉頰,另一只手撥動酒盞,笑意朦朧,令近處的婢奴臉紅心跳。

縣大夫兩次出言,楚煜終於頷首,允許美人靠近。

嶺女赤足走上前,輕盈坐到他膝上,端起酒盞飲下一口,傾身哺向他口中。

青絲垂落,紅唇誘人,眸光瀲灩。

酒不醉人人自醉。

美色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