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舊例(第2/3頁)

嶽妙君道:“宮裏無論如何都是能夠應付的,我來是為另一件事——你開科錄女官的事,已經召告天下了?”

“是啊。”

嶽妙君嘆了口氣:“今天早上,他們問我……”

嶽妙君出身嶽家,雖是鄭府的太夫人,實與仕林關系還算密切。嶽桓前兩年過世,侄子們與她的走動雖少了一點,卻仍未斷。今天,侄子到鄭府拜訪,詢問的就是這件事。仕林中是有非議的。

嶽妙君本人是很支持祝纓的,當時說:“相府的事,她一女子,這樣方便。且也未見她們府裏誤事,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不拘一格也沒什麽。總好過把局面做壞,似以往那般朝上亂七八糟,難道就好了?

你如今也是大臣了,該想的是國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朝廷先安寧下來,再瞎講究吧!”

當時把人給勸了回去,侄子雖然肚裏說,姑母嫁到鄭家之後,就有了點勛貴們不講究的毛病。嶽妙君所言也確實有理,半信半疑地回家了。

嶽妙君便跑來給祝纓透信兒。

嶽妙尹道:“這件事,對他們,比你自己做丞相還要可怕。用得著你時,管你是不是女人,就是不男不女的,他們也用。開科錄女官不一樣,獨個兒的女人,做再高的位子也可以。怕的是制度。一旦成了定制,綿延下去,想想數代之後的情狀,有些人能嚇死。鋌而走險,要攻訐謀害你也說不定。”

“我知道,”祝纓說,“劉先生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可正因如此,我才要現在做。一個制度,只有足夠長的時間裏實行了,它才算有用。

一個孩子,你把他帶到世間,也至少要長到七歲,才能自己活下去。太小了,他連討飯的話都不會說,只能餓死。別人要打他,連跑都跑不掉。

我的時間不多了,能早些做就早些做。

至少要有兩到三次科考,讓京城的人熟悉這件事。哪怕我死後被廢止,以後有事有人能想起來還有這條路。至於推行天下,能辦就辦,不能辦就留給後來者。”

“不要說喪氣話。”

祝纓道:“並不是悲觀。我做事您是知道的,一向是要謀劃周全。否則不足以成事。所以,貴妃那裏,還請你多多費心。選她的兒子,其實是選的她。陛下一天好一天歹的……”

嶽妙君道:“知道。貴妃的名份,也是個麻煩,太後倒是名正言順。每日總要生事。”

祝纓道:“您家的公主……”

嶽妙君道:“我又不曾轄制太後,她就是心疼嫂子,賬也算不到婆婆頭上。齊王回來了,她們母女怕是心裏有鬼。”

“您心裏明白,那我就不多問了,有什麽要我做的,只管說。”

“我才要說這樣的話,你眼下要做的事,有什麽用到我的,只管說。”

“好,”祝纓一口答應,“正好,二十三娘也在準備試卷,您幫忙掌掌眼吧。王叔亮那裏,我看他不很樂意,為防他不願意幫我出卷子,我自己也準備一份的好。”

嶽妙君笑了。

……——

考取女官的事兒,京城也曾見過,因為大理寺、京兆、長安、萬年等不時會選補些女監裏的官吏。少見,但不是沒有。

不過那都是“特例”,是以男女大防為理由招錄的。像祝纓這樣,正式的官員,以前是完全沒有的。

沒兩天,祝纓就收到了彈劾,認為她做事有悖律法禮儀。哪怕你說是你開府的屬官,那也不行。因為禮和法裏都沒提到這個是對的。

非但如此,禦史還將王叔亮、施季行一並參了。姚辰英因為回來得晚,寫奏本的時候他還沒回京,因此逃過一劫。

三人被參,姚辰英還能為三人說句話,斥一句禦史:“大驚小怪,此事早有先例。”又目視祝纓,讓她說句話。

祝纓道:“這個事兒,我記得……哦,現在說是五十幾年前了吧,朝廷上議過。”

皇帝打起精神,問道:“果有此事?”

“有,”祝纓說,“當年參與的人都不在了,不過舊档還在。當時,臣在大理寺,議設女監。王雲鶴、劉松年還幫忙了呢,鄭熹是支持的。王雲鶴是京兆尹,沒幾天,京兆尹也錄了女丞。鄭熹就是當時的大理寺卿,政事堂還是陳巒、施鯤做丞相,舊档上面有他們所有人的簽名。”

親爹牽涉其中,王、施二人被捆住了手腳。皇帝命人查档。戶籍、田地的档案十年一換,但是官員、文書類保存的時候就很長,還能找到。紙已經泛黃發脆了,字跡還很清楚。

當時也是爭辯過的,現在讓祝纓辯經,她也懶得從頭再來。此時倒有一個好處,“舊例”是可以拿來援引的。

然而禦史又說,這是“從權”的“特例”,與相府不相幹。祝纓要是為了做事,可以自己舉薦,但不該這樣公開的選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