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喬木(第3/4頁)

待聽說張仙姑也來了,陳放終於提出要拜見,扭頭問司馬與校尉的意見。不讓見,似乎有些不近情理了,二人欣然同往。

一行人到了北關,校尉與司馬都留意打量這裏,這處關卡用料紮實,裝飾卻不多,關卡及周圍已經很熱鬧了。

校尉終於說了一句:“節帥兵馬帶得不少。”

祝青君道:“習慣了。”

校尉看著這個女將,服色比自己還高級,匆匆一抱拳,問道:“這樣的場面?是不是太大了?”

祝青君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拉練。”

陳放問道:“練、練什麽?”

“西番。”

陳放與校尉都很關心,連司馬也聽住了。

安南境內的“匪患”剿得差不多,輿圖都據此更新了兩輪,巫仁、項安的籍簿、預算也改過了兩次,但是西番依舊不很太平。盟約是定了,表面上與昆達赤都承認互相不敵對。卻不時會有番人小部騷擾,安南也就一直不能放松。

行文去質問,回答就是有人“擅作主張”,昆達赤表示會管。安南也不能因此就翻臉,只能募兵、輪訓。

唯一的好處就是在與西番的摩擦中,練出了一點騎兵,費用的關系,數量不多,質量卻比“西征”時強出太多。

祝青君沒報具體數目,眼見要走到張仙姑跟前,大家都住了口。張仙姑就是大家印象裏帶點土氣的封君的樣子了,雖然幹凈利落,但不夠雍容華貴,幾人終於有了安心的熟悉感,當下行禮拜見。

張仙姑也與印象中的某一類老封君一樣,笑眯眯地與他們聊天、話家常、讓好好招待他們——如果她沒有對安南的一切反常視若尋常,那她就是整個安南最正常的人了!

北關又設宴款待他們,席間,校尉終於忍不住問道:“節帥,末將觀您也是兵強馬壯,西番又不安份,為何不擊潰他們呢?”

祝纓反問道:“然後呢?”

“他們就不能為患了。”

祝纓對祝青君、趙蘇等人道:“你們說說。”

祝青君道:“擊潰?費力,要準備很久,且如今有一個番主,還能約束,一旦擊潰,就是漫山遍野,不勝其擾了。”

趙蘇道:“征戰必有消耗損失,善後也是件麻煩事,後續人手不足。”

祝纓道:“都說對了一些,戰爭就像人,人從生到死,從嬰兒長啊長,一直到青年、壯年,看著多麽欣喜。可一旦到了最強壯的時候,也就是到了衰老的開始。人的年齡是不能停止的,會一直老死。戰爭如果不及時停在最有利的時候,也會像人一樣,衰敗。勝利會成為失敗的開始,越大的勝利,不及時停止,就意味著越大的失敗,不懂及時收手會把自己拖累死。就像爬山,爬到頂了,不收腳就要往下滾了。戰爭,不止是戰爭。”

校尉半懂不懂,陳放等人卻頻頻點頭。

花姐看祝纓說完了,才說:“又教上了,咱們家就是這樣,哪兒都能變成學堂。菜都涼了。”

陳放道:“姑姑說的是。”

眾人又宴飲起來。

互相敬酒、試探、說笑,趙蘇舉杯走到陳放面前,假意敬酒聊天,說道:“如今路通了,安南離朝廷也更近了,這都是我們節帥的功勞,朝廷不給個爵位,說不過去吧?”

陳放一怔:“當然。呃,這奏本……”

趙蘇笑嘻嘻地道:“不勞費心,我們安南文武已然聯署了。”

陳放苦笑道:“那又何必問我?”

趙蘇笑而不語,陳放只得投降:“朝廷有問,我自會如實稟報。”

張仙姑在上面說:“你們說什麽呢?”

趙蘇道:“說點兒好事兒,說完了,您老等好消息吧,現在說出來就不靈了。”

張仙姑笑道:“好。”

陳放帶了個遊說的任務以及祝晴天回去了,祝晴天作為安南遞奏本賀表的使者,拖了長長的商隊——這也是四夷藩屬常幹的事兒。驛路從此開通,陳放回到對岸,開始簽發路引,趙蘇等人則各自回到轄區,安排與驛路相關事宜。

祝纓與張仙姑站在橋頭,祝纓道:“要是喜歡,就在這兒多住一陣再回去。瞧,路通了,想到那邊看看,早晚我帶你過去。”

張仙姑又看了兩眼,搖了搖頭:“咱們還是回去吧。多咱朝廷想通了,你再去。”

“行。”

……——

自北關回到西州,張仙姑著實歇了幾天才緩過來,又憂心祝纓的請封下不來。封爵與官職不同,這個她知道。其實她不是很在乎,她的女兒當然值得,但祝纓沒兒沒女的,也沒個人擎著,她們有安南就夠了,為這個跟朝廷討價還價的惹朝廷罵人實在沒必要。有這功夫,不如要點兒更實惠的,朝廷那點兒俸祿呢,擁有安南的人也不大瞧得上。

不過祝纓做事,應該也有她的考量,張仙姑便不多嘴。祝纓做的事,她早就看不懂了,自覺不該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