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邊臣(第3/4頁)

祝纓將這封“國書”往邊上一推,先問番使:“你父親身體好嗎?”

她說的是番語,番使也不覺得驚訝,回答:“多謝您還記得我的父親,他身體還好,只是已經上了年紀,不能出遠門了。”

祝纓道:“好些年過去了,大家都不再是當年的樣子了。”

番使道:“您還是沒有變,依然青春。”

祝纓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真的沒有變嗎?”

番使道:“對您來說,它稱不上變化。”

祝纓笑笑,臉上的長疤倒不顯猙獰,她和氣地請番使去客館休息,並且說:“在城裏,他想看什麽都由著他去看,不要阻攔。”

番使致謝。

祝纓又說:“不過,需要有人與你同行。不然我怕你出事兒。”

番使道:“相公以禮相待,我又怎麽會做賊呢?”

“不是你,是前番已經有了做了匪。趙蘇啊,請使者去客館休息吧。”

趙蘇的課上不用上了,此後一連數日就專陪著番使在西州城裏轉悠。西州城規劃整齊,秋收之後客商也多了起來,又有工匠也不斷從各地趕來。此外,安南境內的種種物產也不斷往西州城匯集,金、鐵、鹽等不必說,梧州的茶、朱砂之類也湧了過來。

祝纓斷了客商往西番去的路,他們便都在西州城裏交易了起來,雖然有些焦慮,倒也秩序井然。

趙蘇也不攔著番使,只是隨時同行。番使在西州城裏住了數日,不見祝纓召見,只聽到每天有土兵習練喊殺的聲音。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番使便主動求見。

地方還是在幕府,出席的人還是那麽的多,番使的話又進了幾分,先恭維了西州城,接著便切入了主題:“不知我主的國書,相公有什麽答復?”

祝纓道:“試探出什麽來了?”

“誒?”

祝纓搖了搖頭:“從安南到京師,驛馬沒那麽快,我現在答了你,你知道的就太多了!”

番使露出點驚惶的樣子來:“相公疑心太重啦。”

“你比我預想中來得晚了些,看來昆達赤的家事也不太順利。”

番使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頭埋低了一點。

“坐吧,慢慢說。”

番使謝了座,坐下的時候顯得很穩重,並沒有表情表現的那麽的慌亂。坐下之後,他又詢問了一遍祝纓的答復。

祝纓道:“這麽說,昆達赤已經威服各部了?”

番使矜持地笑了笑。

祝纓點了點頭:“與我料想得也差不多。時間快到了嗎?”

“啊?”

祝纓道:“昆達赤跟你又沒有仇,你又是個有本領的人,你不該浪費在沒意義的事情上。你拖住我,他調兵遣將好攻打我的事不太可能發生,因為這是在賭你的命。所以讓你來和談,也算是有真心在的。談,不可能無休止的談下去,一定有一個時間,給你的時間,快到了嗎?”

番使勉強坐住了,道:“相公說笑了,我奉命來消除誤會的,哪有什麽時間的限制?”

“行,那你接著住,我呢,接著照敵國對他。”

“相公!”番使大聲說,“我主與朝廷訂約,可不是這樣說的!您……”

“將在外,”祝纓說,“你出言試探,又四處觀察,不就是想知道這個的麽?”

番使突然不抗議了,他說:“相公,您做得了此間的主?”

祝纓歪頭看著他:“那你來找我是幹什麽的?你們猜的什麽不妨告訴我,我都給你實現,怎麽樣?”

番使愈發安靜了,他的神色變了數變,還是說:“我是來消除誤會的。”

“你打我、我打你,誤會什麽了?”

“也許,您的皇帝不許女人做官,是我們的誤會?”番使說,“您現在究竟是丞相,還是刺史?還是節度使?”

祝纓伸出一根指頭晃了晃:“你願意怎麽稱呼都可以,我與昆達赤之間也沒有什麽誤會。我們倆,都是受朝廷冊封的人,朝廷冊封之下,什麽都能談。”

“什麽都能談?當真?”

祝纓往後一仰:“趙蘇、祝煉,你們可以與使者仔細談一談了。”

番使也松了一口氣,他確實有一個時間的限制——越快解決越好。

西番的策略,也確實是恢復之後跟朝廷再占點兒便宜。但是變數出現了——祝纓。

之前,西番也只知道“丞相變成了個女人然後跑路了”這件事,這對西番是有利的。然後,昆達赤就忙自己國內的事兒去了。直到今年,邊臣家裏內訌,他才知道普生頭人這兒出了這樣的事。細究之下更是驚出一身冷汗——祝纓居然就在旁邊,她怎麽跑這兒來了?

於是便派出了兵馬以“追擊”為借口試探地進攻,果然碰了個硬釘子,昆達赤與智囊商議之後,也就有了下一步——派使者。

祝纓這個情況,應該與朝廷不是一條心了,則只要穩住她就行。安南物產再豐富,比起朝廷那邊還是差的,祝纓這個人又比較難對付,主攻的方向不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