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利弊(第3/4頁)

蘇喆發現自己不懂這個“當年”,她很快換了個位置想了想,想明白了一些。之前,她凡想貿易的時候,都容易將自己放到一個“朝廷”的位置上去,哪知蠻夷竟是她自己!

祝纓道:“就是要有一點危險。真當安南是什麽洞天福地?只要出了力就能有回報,只要有本事,無論什麽人,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頭人還是奴隸,都能出頭?進了娘懷只用吃奶睡覺就行了?娘有老的時候,兒怎麽辦呢?跟著一起死?出了這兒,看一看,世卿世祿的,父祖一朝中了進士科、子孫受之無窮的……比比皆是,還都是男人。現在不去看、不去管,不去試深淺,等人別人打到家門口嗎?

要永遠記著,我們的背後有刺刀頂著。”

聽得眾人頭皮一緊!

蘇鳴鸞道:“但是,西征之後,安南疲弊。恐怕……”

“總有幾年休養生息的時間,只是我五十歲了,再不把路劃得明白些,我怕後面會來不及。閉門造車,不是幸運。你們的先祖,閉塞山中多少年,強盛了嗎?比中原朝廷能幹了嗎?都沒有!我雖討厭它的禮法,但總有些可取之處,不能統統拒之門外的!我不希望我死之後,有一天,你們把自己活成盆景。”

蘇喆大驚:“姥!怎麽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人都是要死的,我或許沒那個機會了。不我希望,有一天,你們能把識字歌的第一篇撕了,燒了,灰都揚了,拿了剩下的教孩子,帶著自己鑄的刀劍,沖殺出去。讓他們,照咱們的規矩辦!”

祝青君蹭地站了起來,其他也呼呼啦啦跟著站了起來!

祝纓道:“好了,小妹記著,識字碑以後不用刻第一篇了,上面的字……”

“有用的也沒幾個,”蘇喆道,“就單列出來也記得成,編個別的也成。”

凡見過近兩任皇帝的人,都很難去“頌聖”。

祝纓問蘇鳴鸞:“還有事嗎?”

“西番,恐怕更是個威脅。”

祝纓笑道:“所以我帶陳放去關口轉了一轉呀,他們回去必會提到西番,朝廷心裏有數就行。”

“我沒有別的問題了,我明天就啟程。”

“一路小心。”

今天分派任務注定好事多磨,蘇鳴鸞走後,郎錕铻又來。他看了一眼在座的人,並沒有避諱,而是直接說:“姥,阿發在家裏淘氣得很,能把他送過來學些東西嗎?”

阿發就是郎睿,郎錕铻已經把小兒子阿撲送了過來了,現在居然要把長子送來。祝纓問道:“他怎麽淘氣了?”

“坐不住,”郎錕铻解釋道,“埋怨西征沒能來,又說西番一定會有事。讓他來看個門也成。”

祝纓樂了:“行。”

郎錕铻道:“那阿撲我也不帶走了,他們兄弟相處得少,讓他們多處處。”他的語氣裏有了一點兒氣求的味道。

“好。”祝纓說。

郎錕铻這才笑了出來:“我明天就離開了,回去就讓阿發過來。”

接著,路丹青的哥哥又來了。他看到在座的人,顯得有些扭捏。祝纓擺了擺手,蘇喆等人退開,他才說了來意——他親爹死了,拿到祝纓給的任命但沒有朝廷的敕封,終究不美,想要。

祝纓道:“這是自然的。你回去之後,讓丹青把你的奏本帶過來,我給你遞上去。”

至此,才終於消停了。

…………

今年,祝纓親自安排秋收,西州的倉庫已然峻工,倒不耽誤收貯。西州收取什一稅,因新建城池,力役稍多。直到些時,祝纓真的只抽取了十分之一入庫,余下的讓百姓自己收取,才有人信實了她之前說的“分地”。

之前祝新樂等人的宣傳,大家是將信將疑的,反而也沒得選,也就含糊應下了。東西都是頭人的,頭人之間搶來搶去,與大家何幹呢?更多是如祝新樂一般,“看到你倒黴我就開心了”。

去年秋天,祝纓把“普生頭人的”莊稼都給收了,奴隸們心裏也是難過的——頭人丟糧食,奴隸吃糠。但是冬天是祝纓在放糧養他們,他們也就含糊著過了。給飯吃,讓幹活就幹唄,誰也沒拿發給的地契,以及“憑券支領房屋一所”當真。

大家都不識字!你畫的什麽鬼畫符?都看不懂的。而且聽說是“分給你種,地不能買賣”也聽不太懂,只當是領的種地的任務。

春天了,讓種地,那就種,因為給飯吃,也不怎麽挨打,還管一管小偷小摸之類,種地比給普生頭人家用心不少。

如今真能分到糧食了,這才有人想起來——壞了,我那張“花紙”放哪兒了?!

當下有哭的有笑的,不但有拿著“花紙”求問“現在還住帳篷裏,他們有屋了,我們的屋也能有麽?”還有哭著說:“我那個地的‘花紙’不見了,怎麽辦?”剩下的莊稼也無心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