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天真(第2/3頁)

祝纓道:“很好,明天繼續打探。”

“是。”

國子監死個把學生,也不是什麽大事,學生打個群架,也不算大事。這年月,無論是什麽年齡的人,死亡都不是罕見的事情。國子監是楊靜的地盤,出了事,也是楊靜第一時間處理。萬一這事沒下文了,她再管這個閑事也不遲。

相較之下,祝晴天遇事敏銳肯去打探消息,才是更讓祝纓高興的事。

次日,她也沒追問這個事,祝晴天依舊去打探消息。祝家的人與祝纓有一個共同的毛病:不太了解文人。祝府隨從的識字率可能是京城最高的,但是都不夠“雅”,不夠了解仕林。

祝晴天手下的無賴多,無賴們就更沒什麽墨水了。

連著三天,也只聽說學生們起了爭執,是因為學問的流派問題,再深入了解,祝晴天也有些搞不太懂。事情不大,祝纓也不催她。

便在此時,霍昱上表,彈劾了楊靜和姚臻!

他這一次卻是沒有將奏本遞上去由上司篩選之後奏給皇帝,而是自己直接在朝上奏上,所以政事堂裏沒一個知道他又要鬧這個幺蛾子。他的上司禦史大夫也是一臉頭痛地看著他——上司也不知道。

各色目光之中,霍昱不為所動:“逼死學生,京兆竟也無動於衷。”

……——

祝纓驚訝地看著霍昱,心中充滿疑惑:這是要幹什麽?

霍昱與冼敬有些疏遠,這事兒祝纓是知道的,但是楊靜一門心思的教學生,跟黨爭又有什麽關系?楊靜與冼敬也不親近啊!國子監學生出了事,總要給楊靜時間去查明原因、善後。這麽著急歸因楊靜,是什麽意思?

楊靜這個人,也不結黨,也不就朝政發表太多的議論,說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跟戶部要錢。自打祝纓自覺給錢之後,他連這個事兒都很少在朝上講了。

孤身在京,潔身自好,私德也很好,不蓄妓妾,也不奢侈鋪張。他甚至比劉松年還和氣!

不是說不能把學生不得志的問題歸咎於楊靜,而是這個事兒,以霍昱的出身、立場來說,不太應該當朝把楊靜樹成個靶子打!

此外還有姚臻,姚臻算是鄭、冼兩黨相爭時的中立派,哪怕霍昱現在不能說完全是個冼黨,他也與姚臻沒有什麽直接沖突。祝纓覺得,比起參姚臻,霍昱參她的可能性還更高一些。

但是霍昱卻偏偏參了這兩個人!

皇帝也有點詫異,問道:“可有此事?”

楊靜的臉色非常的難看,他出列奏道:“確有學生自縊而死,卻非被人謀害。”

姚臻也出列,說:“聽聞有此事,確是自經而亡,沒有疑點。”

霍昱卻說:“怎麽會沒有?!楊靜治學,也是順者置諸膝,厭者摒諸淵!他於國子監中考核,所出題目頗有偏向!”

說到學問,祝纓就更不便插言了,她看了看冼敬,只見冼敬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線。再看看嶽桓,卻見嶽桓目光顯難得陰沉了起來。再看王叔亮,王叔亮的眼睛也透著生氣。

皇帝道:“著大理寺詳查。”

祝纓熬到了散朝,見嶽桓等人湊到了楊靜身邊,自己也踱了過去。她也不說話,就聽他們說什麽“學派”之類。很快大致弄明白了,就是這個死了的學生,所治之學與楊靜是不同的流派,彼此的意見相左。

楊靜選學生去推薦做官,當然是要推與自己意見一致的人。這學生眼見無望,留下遺書控訴楊靜排斥異已,然後上吊自殺了!

嶽桓道:“國子監不推,他還有別的路子,這以死相逼,心胸也太狹窄了!難不成他進了國子監,師長就必得給他一個官做嗎?!可笑!”

楊靜沉聲道:“我也有錯。”

“怎麽能這麽說?”

王叔亮也低聲說:“此事恐怕有蹊蹺,且莫灰心,待大理寺查出來再說。”

祝纓這才說了一句:“不錯,這人死得奇怪,一會兒咱們聊聊。”

楊靜低聲道:“門戶之見,沒什麽好奇怪的,”又說嶽桓和王叔亮,“子璋天真爛漫,你難道不知道?”

然後他又給祝纓解釋了一下,這些讀書人,這個“道統”之爭,是能打死人的。一個學生,因為觀點的不同,拿命來碰他,並不是什麽詭異的事。

楊靜這一派的觀點雖然是不錯,但是也有與之相對的觀點,這個祝纓就弄得不是特別明白了。她自己的經史學得雜亂,主要是聽了王雲鶴講了點。在梧州的時候,也是薅了王雲鶴的文章讓學生背,學的與楊靜等人也不一樣。但是她的學生們有她護著,不大用討好別的師長就能有個出身。

劉松年對她最大的用處是識字歌,並不是教授這許多的學問。

蘇喆等人雖四處求教,但受祝纓的影響,她們只管“有用”就行,不在乎你是什麽派的,什麽好用就拿來用。挑挑揀揀地學,紮心的內容她們就權當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