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果斷(第2/4頁)

哪知祝纓這一回卻說話了,她先對溫嶽說:“這個時候,你不該過來的。”

鄭熹道:“我叫他來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如今位置要緊,要避嫌。但咱們避得太久了,總要見上一面,才好定個調子。”

溫嶽也說:“來之前我已經將營裏安排好了。”

祝纓又對鄭奕道:“一個冼敬,並不麻煩。”

冷雲來了興趣:“好難得,你竟想出主意了?冼敬如今風頭正盛呢,詹事府那一群舊屬,經他手一安排,立時又是一大團!難道你要去找陳大?”

祝纓搖了搖頭:“我有些小事找他也就罷了。這樣的事,找他做什麽?他的煩心事還不夠多?冼敬給他添亂,別人在他眼裏未必不是麻煩。”

冷雲道:“行,咱們都是麻煩,行了吧?那你還有什麽主意?”

祝纓道:“其實,只要相公把手略松一松,冷眼看著,他們自己就得內訌。要是信得過我,就先別動,冼敬也不是什麽不世出的能人,能令所有人都信服,遲早有他的同道中人罵他。

不過我看相公不是個受氣的人,那略動一動也無傷大雅。冼敬那裏是一群什麽人?口上天下蒼生,手上門戶私計,心裏呢?還真有點正人君子,指點江山、正義凜然,仿佛是眼裏揉不得砂子。”

她豎起左手食指,用右手食指在左手食指上點了一下,又在左手食指左右兩側的空氣中點了一點:“什麽叫‘正’?除了這一道,往左偏半寸,正不正?比起往左偏一寸,往左偏半寸的,算正嗎?”

她用右掌在左側空中虛虛一抹:“這一邊就不一樣了,什麽都好談。”

她這些日子雖然覺得無聊,但也用心觀察了,鄭熹這一派人,估且說是一派人吧,名義上說是望族、勛貴、世家,實際上成份是比較復雜的,什麽先先帝的派系、本朝立國前就有的大族、本朝以軍功起家傳了幾代的勛貴……統統可以算進去了。

而冼敬這裏呢?就一個字——新。或者說,比較新。

鄭黨已經吃得滿嘴流油了,訴求很單一也很具體,他們的目的很單純:現有的,不能吐出來。太具體了,就像是一碗飯擺在面前,吃就行了。

聽誰的也很好理解,誰的飯盆大,誰說話聲音就大。

這就是冼黨的不足之處了,他們現在擁有的具體的東西太少、虛空中的設想太多,經驗又不足。人人心中又都有一個“道”,五經擺在面前,憑什麽你說的就是對的?我從經中自己讀,可不可以?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一個道德標範、能力極強的人,能夠從這一片虛空中錨定一個點,不偏不倚走過去!以前有王雲鶴,現在冼敬是無法勝任這個角色的。在這種時候,人人想當“宗師”,開宗立派,四處找自己的那碗飯。

它不亂才有鬼!

你是君子?我比你還君子!你不配合鄭熹,就算正了嗎?不,我攻擊鄭熹的錯誤,我才正!攻擊鄭熹的錯誤就算正了嗎?不,把鄭熹整個人都攻擊了才是正。

鄭熹就不一樣了,他居然還算是比較克制的。

祝纓敢打賭,雖然陳萌看雙方都不順眼,但是他接下來能夠與鄭熹勉強相處,但保不齊會被冼敬的人攻擊。陳萌固非完人,卻是現在比較能做事的人了。

所以,冼敬的陣營比較容易分化。分化和分家是一個道理,容易爭家產,內鬥。

祝纓一解說,連冷雲臉上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笑道:“不錯,不錯!他又不能服眾!哈哈哈哈!都是新來的,憑什麽聽他的?王叔亮都還沒跳出來呢!”

祝纓嘆道:“不以血統論,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能選出更能幹的來,壞事是誰都覺得自己能行。”

鄭奕道:“三郎,不是信不過你,是忍著不動太窩囊。我太無聊了,想看看冼敬被罵小人時的樣子。”說著,他笑了出來。

祝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們玩兒,我手上還一堆麻煩事兒,一會兒要同李相公討價還價。安仁公主府那裏,又詢問移宮的事兒,嘖!”

王大夫看了祝纓一眼,心道:後生可畏!平日裏埋頭做事,心中卻有成算。他說:“那便這樣吧。”

鄭熹則關切地問祝纓:“安仁公主那裏,還應付得來麽?”

祝纓笑笑:“她是太子妃的祖母時,很麻煩。做了皇後的祖母,我反而不用顧忌了。”

冷雲大笑。

鄭熹又說溫嶽,讓他守好宮禁,順便再監視一下冼敬等人進出宮門的動靜。

祝纓道:“別做得太明顯了。”

溫嶽道:“我省得。”

大方向於是定了下來,鄭熹心中一陣舒暢,他這輩子做得最劃算的一筆買賣就是把祝纓給帶到了京城。他笑道:“宴已擺下了,用了飯再走吧。”

阮將軍道:“還在國喪,就不要聚眾宴飲了。過了這個月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