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雙璧(第3/4頁)

除開已經在皇帝身邊的,其他人的家裏或有為他們安排走文官之途的,或有已經考慮好了職位的。但此時祝纓一一拜訪,將他們塞進了名單之中。

這份名單一出,便有許多人認為祝纓的立場已定。

倒不是祝纓故意排擠冼敬等人的子弟,但做皇帝親衛,需要父祖官階達到一定的高度。而王雲鶴走後,冼敬一系的人幾乎沒有達到這樣高度的,且他們的子弟都以讀書、科舉為要,間或互相舉薦,走的便不是這一條路子。

名單逐一落實,最後一個名額落定,皇帝又手書——召溫嶽帶兵入京。

旨意一下,鄭府門人又是一番彈冠相慶,祝纓沒有去鄭府,而是回到自己家,與自己人一起吃了個晚飯。

席間,蘇喆沒有忌諱地問道:“阿翁,您這是要相幫鄭相公了嗎?那怎麽不去他們家?等他們來請嗎?還是?”

祝纓搖了搖頭:“我是不想朝廷再亂下去了,鄭相公是恰好路過,受到了好處而已。”

趙蘇道:“只怕冼詹事不這麽想。”

祝纓道:“他隨便吧。凡一新政,想要成功,哪有那麽容易的?總不能他指點江山,說一個‘新’字,高呼一聲‘大義’別人便要沖鋒陷陣,為他奉獻一切吧?

我敬重王相公,是因為王相公自己做了,而不是因為王相公說了什麽。冼敬起先是做過一些事的,所以我才與他同行一程。如今他陷入迷障,難道咱們也要陪著他一塊兒迷路嗎?

王相公故去,我所怨恨的不是鄭熹。

世上總有一些人,微賤之時慷慨激昂,也肯拋灑熱血,到得後來有了名聲利益,便面目可憎了起來,變成了他起初厭惡的人一樣的嘴臉。溫嶽替代了溫嶽,冼敬也殺死了冼敬。

咱們都要自省,不要變得嘴臉難看才好。”

一提到王雲鶴,大家都放下了筷子,這一天的剩飯特別多。

……

冼敬這兩天不免著急上火,余清泉被貶之後,他的府裏也沒少了讀書人進出。這些人或年輕氣盛,或一腔報負,都集聚在他的周圍。

一個書生打扮的人說:“您還說祝纓持正公允,如今看來,也不過是權貴門下客。”

冼敬道:“不可直呼其名。”

書生道:“他絕非純臣,自他入京,南人勢力大漲,您知道嗎?南方來的貢士,經他之手得官者不下百數!有晉升遲滯者,不須開口,凡經他手核查,謂勤勉稱職,便為說項。南人稱之為‘菩薩’。在京南士拜二神仙,拜完文昌帝君,再去拜菩薩以為指代。難道不是結黨嗎?

他又與陳、施勾連……”

“夠了!”冼敬大聲打斷了他,“你是什麽人,卻來指責大臣!”

旁邊一個中年男子道:“說得倒也不算錯呢。”

他穿著更服,但從捋須,撣袖,飲茶的動作上看,必是一位官員。這便是所謂“掛相”,容易被人看出職業、身份。這樣的人,“微服私訪”是很難查出實情的。

冼敬瞪了他一眼,道:“你也是,收斂一些吧。險些與柴令遠打起來!”

中年男子微笑道:“終究是他沖動打了旁人,罷了官,我還好好的。紈絝子弟,倚仗祖蔭,不過如此!祝尚書一味維護他們,終究是落了下乘。還是楊祭酒,雷厲風行,國子監風氣一新。兄長,不如拜訪一下祭酒。”

原來,此人便是與柴令遠爭執的那個禮部郎中,也是冼敬的弟弟。他與柴令遠吵得火起,柴令遠陷進去打人,他反而走脫了出來,降職的人裏沒有他。

冼敬心道:還真是叫驢!我不如楊祭酒,但願楊祭酒的學生裏,能有可造之材吧。

要去拜訪一下楊祭酒了。

中年男子正在說年輕書生:“年輕人,莫要沖動,一沖動就反落入別人的圈套了,要讓別人暴怒、犯錯。”

年輕書生唇角一翹,終於忍不住道:“鄭衍為何會被告?”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他,品味話中之意:“難道是你?”

書生笑了,很矜持。

冼敬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再晚,就要宵禁了。陛下的病才好,都收斂些,不要事生非。”

……——

冼敬以為,他警告之後事情就告一段落了,不想次日,禮部郎中冼玉京就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次日,終於到了皇帝露面的朝會了。

這樣的朝會,照例不會當面匯報什麽復雜的事項,重大事項都已寫成奏本,經政事堂篩選上呈了。大家舞拜畢,竇朋先報捷,再揀了幾樣已經安排好的小事拿出來奏給皇帝。在朝上簡要地討論一下,走個形式便退朝了。

這一天,皇帝準備聽楊靜給皇太子講授經義。其他人漸漸散去,杜世恩落後兩步,喊住了祝纓,兩人低頭說了幾句。

便在此時,冼玉京笑嘻嘻的指著二人對周圍的同僚說:“瞧他兩個都得陛下信重,可謂‘雙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