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本能(第2/3頁)

“願聞其詳。”

祝纓雙掌相對一高一低:“各處各有職司,什麽樣是‘稱職’各人心裏稱量的標準不一,在最高與最低中間,都不能算瀆職。但高與低,還是有區別的。譬如典客署,管待好吃喝,也算稱職。將其他都看到眼裏,也是稱職。”

“其他?”

祝纓點一點頭:“吃喝之外,他們還有些別的事。”

“你再說仔細些。”

祝纓面露猶疑之色,如此明顯的表現,駱晟很自然地說:“出君之口、入我之耳。”

祝纓便將胡商、番客之事說了:“誰好的、誰不好的,說輕一些是犯口舌,說重一些就是離間骨肉。諸王皇子,本不該被人胡亂議論。這只是一些身份含糊的客商。又近正旦,典客署已準備好了接待使節的相關事宜,接下來不令使節生事還要典客署用心。不該給些獎勵嗎?”

駱晟恍然,微微張了口:“還有這麽個說法?我……”

祝纓微笑道:“煌煌□□,無懼四夷,即使小邦不安份,也是癬疥之疾。但咱們是鴻臚寺,哪怕對朝廷不算大事,咱們也要上一上心,鴻臚寺就是幹這個的。下頭的人做了事,也只好有點表示了。”

駱晟道:“我明白了。每次與子璋議事,都獲益匪淺。”

“大人過獎了。”

“那可不是!唉……”駱晟想說沒什麽人教他這個,又覺得這話說出來沒趣,改口道,“這件事就先這樣了。”

“好。”

駱晟猶豫了一下,又問:“東宮之事……”

祝纓搖了搖頭:“正因看不明白,鴻臚寺才不要參與。您想,番邦的一些個閑言碎語,能撼動陛下與朝廷的決心嗎?既不能,又何必讓他們給咱們惹事?”

駱晟喃喃地道:“只怕躲不過。”

祝纓道:“為何要躲?事情來了再應付就是。”

駱晟搖了搖頭,他說的是他們家,並不是鴻臚寺。祝纓的話說得有理,他總覺得不能照搬到他們家的情況上。

祝纓猜出來他的意思,卻不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一個字,只說:“盡人事、聽天命。您要不放心,咱們就讓典客署多加留意。隨時應變。”

駱晟道:“我也只是個鴻臚,也只好如此了。”

祝纓道:“您要是‘只是’,叫我怎麽接話呢?陛下可是將鴻臚交給了您。”

駱晟一笑:“你的前途不可限量的。”

祝纓道:“進了皇城的人都是有前途的。前途就像爬山,越往上,能熬下來的人越少。我只做好眼下。”

駱晟道:“共勉吧。沈瑛那裏,我去講。”

祝纓道:“那這結果?”

“依你。”

祝纓道:“要是吏部有異議,還是您去說吧。”

駱晟道:“放心。”

……

駱晟與祝纓聊完,為防沈瑛也有特殊的原因,他沒有向沈瑛下令,而是將沈瑛請過來詢問緣由。

沈瑛道:“鴻臚寺有丞、有主簿、有二署,不能厚此薄彼。”

駱晟道:“典客署做事有功,我心中有數,司儀署你須與我個解釋。”

沈瑛有些驚訝:“駙馬是要典客署做些什麽嗎?”

駱晟自不能將“揣度聖意”的內容對沈瑛說,沈瑛不是蠢人,但在這上頭終究差一些,沒看到最後一步。他與駱晟爭執,駱晟心裏認定祝纓說得對,卻又不對他講實情合盤托出。沈瑛爭論未果,倒叫阮丞看了一回好戲。

駱晟叫來阮丞,對他說:“司儀署裏也好一個都不改,你斟酌著改兩、三個報來。”

阮丞笑道:“是。”

過不幾天,駱晟便將官員之考核報吏部。駱晟將鴻臚寺的單子報上之後,吏部並無異議。姚臻特意將鴻臚寺的單子拿了過來,他對鴻臚寺的事務也不熟悉,只看是駱晟批了,就都能通過。

鴻臚寺上下看著這個結果,司儀、典客二署之間隱隱有了一點隔閡,對兩位少卿孰強孰弱心中自有一番估量。

總是往祝纓面前蹭的人變多了,狸花貓的食水總是滿的。

駱晟懸著半顆心,及看到沒有被駁回,便認為祝纓猜得有理。他並不知道,姚臻倒有一半是看在他的面上。

十一月末,宮中又降下旨意來。皇帝以“恤老臣”為由,將早朝的頻率和規模削減了。首先是取消了日常的早朝,平日只有政事堂、六部九卿、京兆等少數的高官到禦前去回事,其余人等都不必去皇帝面前,皇帝不肯見。每十日,才來一次早朝,祝纓這樣的十天才能到皇帝面前一次。

普通官員想見皇帝,幾乎是不可能了。在以前,他們在十日一次的大朝上還有少量的機會發個言。現在他們只有在像正旦這樣的大朝會上才能出現,通常這樣的場合,也不太有人會不長眼出來掃興。

坊間不免有皇帝怠政的猜測。

這落在駱晟的眼裏,又有一種“子璋說得有理,陛下眼下不想生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