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攤牌

刺史府後衙裏的人像是一群被灑了一把小米的麻雀,早早就動靜了起來。

祝纓不但自己回來了,蘇喆、郎睿也都是住在家裏的,祝煉、項漁兩個不在後院也要搬回來。麻雀們各圍各的小米,張仙姑、祝大等人圍著祝纓,蘇喆、郎睿有自己的隨從又有蘇晴天等人,項漁、胡師姐有項安,祝煉也有侯五同他說話。

蘇喆等人又要拜見張仙姑和祝大,祝大問了一句:“小吳呢?”

祝纓道:“他被選做縣丞,到別的地方去了。”

祝大有點懷念:“哎,他走了啊……”

項安小聲問項漁:“見著你爹了沒有?”

整個後衙都嘰嘰喳喳了起來。

張仙姑最擔心的無過於祝纓的安全,“露餡”是她幾十年來最擔心的事情。祝纓安全歸來,這幾個月的擔心就暫時落地了,她說:“可算回來了!前頭的人見完了?快,洗把臉,吃飯吧。”

她眼角出現了兩道深深的皺紋。歲月如刀並不確切,刀鋒的砍斫只能留下越來越細密的裂紋,歲月的痕跡更深,它又像是抹墻的膩刀,將深深的皺紋之外統統抹平,又像添了一點劣質的油,讓深痕之外泛出一點光滑,像被人握在手裏盤包了漿的文玩。

她臉上的欣喜卻是鮮活的,祝纓道:“哎!”

祝大道:“你叫她洗臉,還拉著她說話哩!”

廚下燒火的趙寡婦也提來了熱水,杜大姐張羅著兌水。鈴鐺見狀,去廚下取了點熱水,預備花姐回房後用。

祝纓看向祝大,他穿著寬大的道袍,頭發在頂心挽起了一個髻,一根長長的銀簪從發髻間穿過,陽光下反射著光。

祝纓道:“丁貴他們還在後面,我從京城帶回來些東西,這兩天就到。”

張仙姑道:“你就甭管那些了,現在又沒到,以前不也都是這樣安排的嗎?我們又不急著要東西。你快去洗臉。都忙去吧,飯呢?”

趙寡婦提著鐵壺出來了:“就快得了,都在廚房裏,怕涼了,放在蒸籠裏。飯擺在哪兒?”

祝纓道:“各吃各的吧。”等休息好了再聚餐。

趙寡婦提著鐵壺快步走回廚房對巧兒等人傳話。

祝纓的目光又掃過各色人等,人人都帶笑。她又問了留在府裏的別業隨從:“在山下過得還好嗎?”

她們都笑道:“好極了。”

祝纓道:“那便好,你們胡師傅回來了,有事找她去。”

女護衛們也笑嘻嘻地向胡師姐問好。

各歸各位,麻雀們各聚一團,張仙姑和花姐就跟到了祝纓的臥房。張仙姑將床上疊好的一套衣服又重新檢查了一遍,將其中的內衫、中衣抱了起來,放到屏風後的凳子上。人就站在屏風外面說:“你可算回來了,你這一走啊,我的心呐……”

祝纓道:“我這麽大的人了,有什麽不放的?”

祝仙姑壓低了聲音:“少給我裝!你不知道我擔心什麽嗎?唉……就怕你露餡兒。花兒姐是怎麽知道你身份的?還不是你自己個兒不曉事?你上京,沒露事兒吧?”

花姐在一旁道:“幹娘,您看小祝這麽平安地回來了,就是沒事兒,她能應付得了。”

祝纓道:“對,應付得了。我走這幾個月,沒什麽事吧?”

花姐道:“都很好,章別駕也應付得來。對了,福祿縣的尚培基被調走了。章別駕先收到的消息,派了祁先生幫同彭司士去福祿縣幫忙封存府庫。這個,沒事兒吧?”

“嗯,沒事。還有呢?”

花姐道:“新年過得很好的,咱們在城裏過的。去年你北上之後,到了山裏開市的日子,章別駕沒進去,是司馬和長史兩個帶著商人進山的。我也陪幹爹、幹娘一同進山。章別駕還勸來著,幹爹說想山裏,非要去,才去了的。”

“蘇飛虎?在驛站見面的時候他沒說這個,只說時常打獵,我還擔心他踩壞莊稼又怕他悶出病來。”

花姐道:“他還好的,進山了才說了實話,他還想他那個寨子,又抽空回去看了幾眼。喜歡得不行。”

祝纓道:“小妹分給他寨子這事是幹對了。你們呢?”

花姐道:“我尋思,既然是治病醫人,就該山下也醫、山裏也醫,也跟著進山了。她們別的還不行,幫忙煮藥之類還是做得的。”

“都帶進去了?”

“沒有,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我沒帶山下的學生進山。進山的時候,就給孟娘子她們先放個假。讓巫仁到番學裏留守,巫仁很能幹的。”

“哦。那挺好的。”祝纓說。花姐的意思就是,雖然大家知道山裏有別業,商人也都見過了,但是都是當一處別業,是“私產”。不過能見到祝家莊的人是越少越好。

說話間她已經洗完了開始穿衣服,花姐取了梳子等物。

很快,祝纓就收拾好了,張仙姑拖她到自己房裏吃飯去,祝纓道:“阿煉那兒的飯菜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