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輸誠

“這兩天守衛的人再辛苦一下,嚴防門戶,等值表排好了再輪休。好了,其余人都散了各自回去聽令,不要亂走。”

隨著一聲令下,府衙諸官吏齊齊躬身答應,一個個繃得緊緊的。

祝纓宣布解散之後便轉回簽押房,顧同等心腹跟隨著魚貫而入。王司功、李司法面面相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失落。慢慢地踱回了自己的值房,二人先前在府衙內也是數得上號的人物,尤其王司功,身邊總是有許多人圍隨的,如今司功佐也被拿下了,一些人也不敢上前,身邊十分冷清,格外的落寞。

張司兵看了一眼彭司士,彭司士心有靈犀地回望了過來。

兩人對著微微點了點頭,確保對方都看到了自己。

張司兵往彭司士這邊挪了兩步,彭司士往張司兵這邊蹭了一點兒,兩人終於接上了頭:他也想與我說話。

張司兵使個眼色,彭司士會意——到張司兵那兒說話。

兩人裝作沒什麽默契,卻又越走越近,終於一同進了張司兵的值房。白直上茶水,張司兵道:“案子終於結了,賊人也拿到了,可算能夠睡個好覺啦。哎,彭兄,手談一局?”

彭司士道:“好呀。”

張司兵讓白直翻出盤生了灰的圍棋出來,擦了擦,兩人慢慢擺棋子兒。張司兵對白直道:“你們不要在這裏礙眼,你去外面等著,看衙裏的值表排出來就過來告訴我。”

“是。”

彭司士見張司兵支開了人,一面把棋子兒排成條直線,一面問:“老張,你有想法。”

張司兵也放著棋子兒,他把棋子排成了一道豎線,二人都不是什麽風雅人物,這棋也忘了什麽時候學的,手都臭得很。又要說話,又不太能夠一心二用,索性胡亂擺著聊天。

張司兵道:“你來幾年了?”

“總有七、八年了吧,忘了。這個地方調任也很為難,似我們這等小官,總比主官在任的時間要短些。”

“我也與你差不多,攏共見過三個知府,一個代管的司馬,從沒一個像現在這位這樣的。”

“你的意思是?”彭司士試探地問。

“從今往後,咱們府衙變天啦!”

“嗯?”彭司士十分詫異。

張司兵問道:“你就沒點兒想法?”

彭司士吃不準他的意思,反過來又問他:“你是什麽意思?”

張司兵將棋盤上的棋子往一邊一抹,清出一片空地來。取了兩枚黑子,道:“府衙六司,司戶、司倉,到了就換了!我起先沒想明白,今天一看司功、司法的樣子,忽然想通了,吳司倉、祁司戶兩個,到了就有了告身。咱們這位知府大人,是早有謀劃啦!”

彭司士點了點頭:“是。現在又是司功、司法,雖還沒有罷職換人,女監案一出就是個把柄,這二人是再也抖不起來了。那個顧同,至少能頂一個用,另一個不知道在哪裏。哎喲,就剩咱們倆啦!這可怎麽是好?”

他也揀了兩枚黑子排在之前兩枚黑子之下。

張司兵撿出兩枚白子,道:“就剩咱們倆啦,不能坐以待斃!”

彭司士大驚失色:“你想幹什麽?我可沒這個本事。”

張司兵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這府衙還沒人有這個本事呢!王司功以為自己拿著筆杆子,能管上下的人。嘿!當年丘司馬,哦,現在是知府了,他在的時候,王司功尚且不能一手遮天,現在就想翻天?”

“你到底什麽意思?”

張司兵道:“我五十五歲了,見的事兒可也不少。以往也見過幾個能幹的同僚,他們最後無不高升的。只要不礙著他們的事兒,也不至於費心思與我等糾纏。”

“都去了四人了!你既說他赴任之前就有謀劃,難道會放過咱們?”

張司兵道:“那你能怎麽樣?”

“你叫我來的!”彭司士實則心中也慌。

張司兵緩緩地道:“莫慌,我不過管管門鑰匙,連武官選備之事也不大用我管呢。我曉得你手上有些工程之類,想來是有些花賬的,你看著司戶、司倉的下場,心裏正虛,是也不是?”

“你可別胡說!”

“老彭你總這樣,嚇也要將自己嚇死了。他早有謀劃,你害怕也沒有用。為今你我只有孤注一擲……”

“你要找死自己去,我熬得一日是一日。”

張司兵道:“與其如此,不如輸誠。”

“啊?”

“你我這就去向知府大人輸誠,如何?你我的事本就不大,我手上可沒太多的花賬,好吧,是有一些。我都招了,求他老人家從輕發落。他要不計較,我就死心塌地跟著他幹。你瞧瞧他,二十來歲,緋衣,那個吳小寶,縣衙小吏,如今竟也與我等並列了。從吏轉官,再升一級,一共花了幾年?你從吏轉官,熬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