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凡人(第3/6頁)

祝纓在馬上團團一禮:“各位父老,我去去就回。”

顧同挺身而出:“都這麽著幹什麽?老師上京是好事啦!離開京城家裏好幾年了,不讓人回家看看說不過去呐。”

顧翁,項樂、項安與眾衙役也跟著勸,才勉強從縣城出來。一路直到走出福祿縣的地界,都不斷地有人過來看他們。

出了福祿縣,路邊又有許多人在等著她們。祝纓坐在馬上看得遠一些,對項樂道:“我看前面有一堆人,你去瞧瞧怎麽會事。聚集這麽多人看著不對勁。”

項樂一陣風一樣的卷來卷去,卷回來說:“是思城縣的父老,為首的是那個李大郎和他妹子。”

如果說福祿縣百姓是日常一點一滴的情誼,思城縣看祝纓就是從天而降的救星了。也不知道關丞是怎麽會意的,反正消息傳出去就走了樣,都說她要走。思城縣凡有條件的,也都到官道上等著攔截她。

祝纓又與這些人說了好一陣兒的話才得脫身。

年輕的使者看了這兩場,心道:原以為他是因為京裏有靠山才能有這番成就,現在看百姓這般挽留倒不是做假,可見是真有幾分本事的人。

一路對祝纓就更加禮貌了。

祝纓隨行之人見她如此受歡迎,也都昂首挺胸,加快趕路也不覺得累了。

……——

兩個月到京城,於祝纓而言行程就完全不緊張了。隨行的人,要麽年輕力壯,要麽是張仙姑和祝大吃過苦的人,現在氣候也慢慢地不冷不熱了起來,很舒適。

他們一天走上五、六十裏路,人尚可,橘子卻有點吃不消了。需要每隔兩三天就翻揀一次,將其中壞果處理掉。張仙姑心疼,拿個橘子剝開,將沒有壞掉的橘瓣掰下來放到碗裏,將黴壞的扔掉。一天能攢上兩大碗。一路上大家吃的橘子就有了。這會兒吃橘子,怪奢侈的。

錘子和石頭都是小孩子,看什麽都新奇,兩人看了一會兒,也幫張仙姑剝橘子。

祝纓倚著門框,含笑看他們擺弄。這是難得的閑暇時光。

年輕的主事湊了上來,道:“大人,既然如此,大人不如改走水路,從運河入京。”每年南方往朝廷繳的糧,大宗的都要走很長的一段水路。船比起車馬看起來要稍慢一些,但是剩在穩且人能夠更好的休息,載物也多。

只要天氣好、河道順暢,船夫還能日夜兼程,一天一夜又將路程給追回來了,並不比車馬慢。水路也有水驛,補給也與陸上的驛館一樣的方便。以祝纓現在的品級,能夠乘比較大的官船,完全可以放得下這些。

祝纓想了一下:“也好。”

聽說要坐船,隨從都興奮了起來。錘子與石頭都開心得跳了起來,他們生在山上,又被販賣為奴,從未曾見過大河,也沒有見過船,小臉紅撲撲的,眼睛裏都是好奇。

祝纓道:“那加緊些,到前面的水驛去。”

她們一行又走幾日,先轉到一處小運河的水驛,覓一艘大船,大家都上船。船上兩層艙,船艙稍矮。分了船艙,上面是祝纓等人的住處,衙役們住下層船尾,船首一個大艙做客廳之用,再底下是船夫水手住的,以及貨艙、放馬匹的地方。

衙役們在船頭立起了牌子,上書著祝纓的身份,祝纓坐在船頭,眺望江中景致,項樂跑了過來:“大人,有商人求見。”

祝纓問道:“什麽事?”

項樂將帖子遞上,道:“他們想跟著您的船往北走。”

哦!這是老規矩了,無論水陸,都會有人想依附官員的隊伍,無論是為了安全還是為了避稅都很劃算。祝纓道:“你和項安去看看他們販賣的什麽,如果貨物沒什麽問題,隨從裏沒有歹人,就捎一程吧。他們自己另備船,我不管這個。”

項樂道:“是。”

不多會兒,又帶回來禮物,大商人一般跑熟悉的路,一來一回有固定的貨物和固定的渠道。這一位是將南方的布匹、絲綢往北方販賣的。送了一箱子的絲綢,又同項樂講定,船到地方,還有兩箱絲綢與一些珠寶。

祝纓將此事都交給項樂去打理,將年輕的主事請到自己的艙裏,與他喝茶聊天。長途無事,主事也願意與她聊。主事想打聽點為官之道,祝纓也想問一問京城的消息。主事只是個從八品,知道得不多,但是從他言語中分析,三次地震、兩次國葬,朝廷裏是人心惶惶的。皇帝在此期間杖斃了六個內侍——都是有名有姓的。不但罵了太子、鄭熹,連近來很寵愛的小兒子魯王也吃了一頓排頭。只有女兒永平公主還能有點面子,勸他冷靜一會兒。

又說今年到京城去與吏部等上計的各地官員十分之倒黴:“也是一身朱紫了,遇到了陛下不喜,都鬧得沒面子。又往公主府裏送禮討情……”